“怎么了?”朱瞻基靠在枕上眼皮轻抬。

王谨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这是皇后娘娘差人送来的!”

“哦?”朱瞻基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把半新的素面团扇,扇子上还提着一首小诗,看那墨色仿佛是新写不久的。

金英立即端着八角玲珑宫灯上前。

借着宫灯,朱瞻基低声吟诵。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

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朱瞻基拿着扇子在手中把玩了好久,眼底渐渐泻出淡淡的笑意和脉脉温情。

“皇上,郭嫔已经在围屋内候着了!”敬事房小太监入内回禀,金英狠狠瞪了他一眼,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出去。

朱瞻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忽开金口道:“让她进来吧。”遂又吩咐金英、王谨,“去给皇后娘娘回个话,说这礼物朕收下了一定妥为保管,等到冬去春来盛夏至的时候,一定为娘娘用此物扇风趋暑。”

金英与王谨听的是一头雾水莫名奇妙,可是眼见只着了一件薄如婵翼的绣花睡裙走进殿内的郭嫔缓缓近前,也只好退了下去。

第四十章 冬雷阵阵恨

夜色已深,坤宁宫内依然灯火通明,若微依然坐在正殿焦急等着王谨前来回话,可是等来等去当他真的来了的时候,从他口中亲耳听到朱瞻基的旨意后,她竟然一语不发粉面微愠拂袖而去。

留下王谨怔怔地立于殿中,进退两难。

湘汀悄悄上前,在他耳边低语片刻,他才如梦初醒退了下去。

和衣倒头躺在大红雕花檀木龙凤床上的若微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安稳,睡在外间填漆床上值守的湘汀听到里面总是有若隐若现的叹息声,知道她还没睡着,索性披衣入内,轻轻挽起大红销金撒花帐子,坐在若微床边轻声劝着:“许是咱们过虑了,奴婢已经查明了。这郭爱,家世清白,幼有美名又通诗词、懂乐理,是凤阳地方官吏选送入宫的,已经入宫好些日子了。一直没有机会面圣,这才给主管礼乐的刘公公使了银子在昨天的宴席上露了脸。最多也就是有些小计谋一心想往上爬的主儿。这样的人品,皇上怎么可能会真心眷顾。不过是因为冬至那天娘娘和皇上使了性子撕破了脸,皇上小惩大诫故意做给娘娘看的,皇上这是存心让娘娘在意、吃醋,哄着娘娘逗闷子罢了。娘娘千万别往心里去。”

“哼,谁稀罕,有本事他一辈子别进我的坤宁宫!”若微把头埋在锦被当中恨恨说道。

湘汀忍不住笑了,隔着锦被她轻拍着若微的肩戏谑道:“娘娘跟皇上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皇上故意宠新人让娘娘着急,娘娘心里急却装着清高淡泊,底下的人看得真真的,就你们俩还在藏猫猫较暗劲儿。这怎么年纪越大反而越回去了。以前年轻时如糖似蜜拆也拆不开的小夫妻,如今怎么倒成了怨偶了?”

“湘汀,你再说,我可撵你出去了!”若微掀开捂在脸上的被子,嘟着嘴可是眼底却是难掩的笑意。

湘汀打了个哈欠捂着嘴朝外走去:“我可不用皇后撵,我这就出去找个暖暖和和的地方睡觉去。”

“湘汀,别走!”若微伸手拽着她的袖口,“陪我再说会儿话,困了就在这床上睡,我一个人怪冷清的!”

湘汀转过身盯着若微暗暗笑了,若微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丢给她一个龙凤枕:“死丫头,拿什么龌龊眼神儿看人?”

湘汀抱着枕头上了床,又扯过被子盖好,幽幽地叹了口气:“哎,娘娘就是不知足。每逢冬天到了,皇上知道您畏寒,从来都不去别宫就寝,就是偶尔在乾清宫召幸完嫔妃,也要来坤宁宫陪着你。可是您又哪里知道在这后宫里,妃嫔贵人们每到冬天都是抱着汤婆子守着暖炉子挨过这一个又一个寂寞的寒夜。娘娘,您得惜福呀,这么些年都是皇上宠着您、护着您,可如今皇上他日理万机,他累了,倦了,也需要您来宠着护着,你可别处处使小性儿,跟皇上硬顶!”

湘汀絮絮叨叨还说了好些话,可是若微已经渐渐沉入了梦乡。听着她匀称的呼吸声,湘汀悄悄帮她掖好被角,然后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溜到外间自己的守夜的小床上钻进冰冷的被窝里蜷缩着身子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在这宫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想要活的久,活的安稳,就要守着自己位置,不能越礼,不能越位。

腊月十五,在乾清宫东暖阁里,朱瞻基与杨荣、杨傅、杨士奇、李贤、于谦、许彬等人参议机要政务,商讨明年开恩科选拔贤才的事情。时至正午,朱瞻基传膳与诸臣共进,膳食还未用完,朱瞻基突然面色霎变,喘息急促,又感腹痛难忍,直至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