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没有侍候好皇上,也没有规劝祁钰,不仅让祁钰冲撞了皇上,还让你们兄弟失合,害祁钰受了伤。听说不仅是他们,就是这乾清宫里的奴才,除了金英、王谨、范弘这几个曾经跟在父皇身边得了免死金牌的人以外,都要被处死呢!”朱锦馨一板一眼地说着。

“可是,不关他们的事呀!”朱祁镇从床上跳到地上,连鞯子也没顾上穿就往外跑,“我去求皇祖母,让皇祖母开恩放了他们。”

“回来”!若微喝道。

“母后”!朱祁镇转过身,“母后帮儿臣去求求皇祖母。”

若微放下书稿,走到朱祁镇面前:“皇上让母后求什么?怎么求?”

朱祁镇愣了。

朱锦馨在旁边低语着:“求也没用,已经行刑了!”

“什么?这不公平,不关他们的事!”朱祁镇大喊着,眼中霎时有泪花闪过。看着这泪花若微仿佛有一时的心酸与欣慰,虽然生下来就是太子,从小锦衣玉食养在深宫,可他终究还是承继了自己的善良与单纯,只是这份单纯作为宫廷中的男人,作为执掌大国的天子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于是,她不得不狠下心绷起脸说道:“帝王之家从来就没有公平。皇上一言一行都牵动着许多人的命运。在你看来只是一句戏言,一场游戏,可是对他们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母后,这是为什么?祁镇不懂,祁镇真的不懂。祁镇只知道自己不会输,所以才会答应祁钰的条件,可是没想到竟会真的输了,我不甘心,也不舍得将父皇送给我的云驹送给他,所以……”朱祁镇此时就是一个惊惶失措的男孩,像成千上万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眼神儿中有不安,有惶恐还有一丝悔意。

若微拉过他的手,牵着他走出西暖阁,步入东暖阁书房,直到龙椅前:“两个时辰前,你还让祁镇与你一同坐在这龙椅上,你知道吗?就这一个动作,你书房里的所有人都会死。”

“母后?”不出意料,朱祁镇的目光里全是惊慌。

“你看看这龙椅上的龙雕,与那些椅子有什么不同?”若微伸手指着屋内南北两侧相对而设的十二张黑漆木椅。

“大一些,有龙,还铺着明黄色的褥垫和引枕!”朱祁镇喃喃地回答。

“是,这是龙椅,是天子才能坐的,象征着无尚的权力,还有大明的江山与社稷,这一切,你能与他人分享吗?”若微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明白,她只是记得朱瞻基第一次随朱棣北征的时候,好像只比现在的祁镇大两岁。所以他应该能懂。

朱祁镇的目光从黑漆木椅上移到龙案之后的龙椅上,怔怔地看了好久,他仿佛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儿臣明白了,是儿臣错了。帝王之家没有玩笑,也没有随意的允诺。”

若微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你以为自己不会输,所以把心爱的云驹许给别人当赌注,可是赌就是有风险的。在允诺前就要想清楚,自己是不是能够承担输的结果。今天人家拿云驹跟你赌,你输了,你知道心疼想反悔,可是祁钰说的对——君无戏言,不管你有多心痛,这云驹从今天开始就是祁钰的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人家拿江山跟你来赌,你固然胜券在握,可是,你能赌吗?”

“不能。因为赌就有风险!”朱祁镇仿佛明白了,可是转念一想又糊涂了,“可是以前父皇教祁镇下棋的时候说过,不要想着输赢,只要用心去下,就会找到克敌致胜的法子,想多了反而会顾虑重重影响思路。”

若微不知该如何对他说,这个孩子似乎太聪明了,你跟他讲任何的道理他都能举出反例来驳,如果他愚钝一些,反倒是件好事。

想了又想,她只得说道:“你跟父皇下棋,跟弟弟比射箭,都是闲趣,无伤大局。可你是皇上,皇上举手投足谈话之间无一不牵动着国体。以后批阅奏折,在朝堂上议政裁夺事务,一言一行都牵动着万千百姓的福祉,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定要三思而后动。就像今天,你的玩笑之举,有数十条性命为你连累,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你懂了吗?”

朱祁镇望着若微的眼神忽明忽暗,他轻轻点了点头:“一会儿我就把马给祁钰牵去。”

若微点了点头:“这一次你虽然心中不舍,却依旧要践约而行,这才是明君所为。若要不后悔,以后做事前要多想想。”

“嗯!”朱祁镇点了点头,重新回到龙案之前提起笔认认真真地写起字来。

若微面色如常姗姗走出乾清宫,朱锦馨紧紧跟上:“母后是去永宁宫吧!”

若微稍稍有些诧异,她认认真真地凝视着女儿姣好的面容,尤其是那双灵动可人的大眼睛,里面闪烁的智慧与笑意让她忍俊不已:“你个鬼灵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