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她幽幽地念了一句:“你告诉我这些,其实就是想鼓励我,让我一个人不论有多难,都要活着走出草原,回到故乡,你,是好人!”

“好人?”他仰天长笑:“我不想当好人,我只想当人上之人!”

他调转马头,边走边说:“小心草原上的沼泽。表面上像个普通的水泡子,可是里面全都是烂草,腐烂的草根在沼泽坑底部形成了密密麻麻的交织网,只要一脚缠进去,都会被无穷无尽的草根缠死,而且越是挣扎,死的越快……”

马蹄声声,他的叮嘱或者说是恐吓,渐渐的终于消散在风中,再也听不真切了。

骑着小红马,看着无边的夜色,前所未有的恐惧将她包裹,像一张看不清的大网,缚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将包裹系在身上,轻轻拍了拍马头:“小兄弟,全靠你了,要是咱们能活着走出去,我一定请你吃好的,吃什么呢?驴肉火烧好不好?”

她自嘲地笑了笑,心底发了狠,使劲一夹马腹,催马前行。

走着走着,只听身后传来一阵用力的马蹄声,她心中大惊,难道是他改了主意,又不放自己了?

轻轻勒住缰绳,刚要转身去看,谁知远远的从天上飞来一个绳索,正套在她的身上,绳子那边稍稍用力,她的身子便腾空飞了起来,随即狠狠跌落在地上。

春天的草原,这草长的并不浓密,所以这一摔,若微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眼冒金星,痛得直哭。

“大哥,我说的没错吧,就是这个小蛮子!”一个娇俏的女声。似乎很熟悉,若微挣扎地仰起脸,睁开眼睛望去,原来是她。

就是前两日在毡房门口看到的那个蒙古女子,他的姐姐。

而与她并肩双骑的是一位浓眉大眼的壮汉,服饰华贵,气度中满是霸气。此时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肆意地看着,那眼神儿就像凌厉的北风,让人觉得冷俏俏的。

而他们身后七八个随从。

“你,就是也先带回来的小奸细!”那个领头的大汉终于开口了,只是他的汉话没有也先和他姐姐说的好。

这些蒙古贵族,自大元建国以来,就被要求说汉话,习汉文,只是他们骨子里的桀骜不驯让他们学的并不认真,也不过只是皮毛而矣。

若微没有开口回答,她隐隐的感觉,自己又在不经意间卷入一场风波之中。眼前的这些人,绝对不是也先和他的母亲,所以她并不想贸然回话。

“叭”的一声,一个长长鞭子甩了过来,立即打散了她的头发。

“世子问你话呢,为何不说?”一个侍从模样的人大吼着。

“看吧,我就说了这里面一定有古怪,说不定就是也先他们母子安排的小奸细,想偷偷联合明军图谋不轨,大哥,咱们抓了这个小蛮子,翘开她的嘴,带到父汗面前,看他们还怎么抵赖。”也先的姐姐长的又美又艳,只是一开口就是如此不堪,让若微听了,脑子里只闪过“蛇蝎美人,最毒莫过妇人心”这类的字眼。

“你有办法让她开口?”那人似乎对自己的妹妹并不放心。

“当然,这有何难?”她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突然从靴子边上拔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跳下马,冲着若微走了过去:“小丫头,别以为装哑巴就没事了。我在你脸上用刀划个稀巴烂,看你说不说!”

若微知道,她的样子可绝对不是在吓唬自己。

眼睛一转,立即有了主意:“不必费事,你不就是想让我在脱欢大汗面前陷害也先通敌吗?我从了就是。”

若微心中想的是,如果真的见到了大汗,自己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澄清事实,这样就是死了,也死得其所。

“好!”那女子这才收了手,回头冲着她兄长嫣然一笑:“怎么样?”

那大汉的目光久久地盯着若微,唇边浮起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微笑,他不信,妹妹说的话他不信,虽然父汗因为宠幸那个南朝的苏州女子,而连带着对她所生的幼子也先青睐有加,这些早就引起了他们这些嫡出的蒙古纯正血统的兄姐们的不满,经常会寻事对他凌辱一番,但是即使如此,也先也不绝不会与南朝通敌。而面前小女孩突然的投诚变节,他更也不信。都说南人多狡诈,果然不错。

正在犹豫之间,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狼嚎。

“不好,世子,快些离开,好像是有狼群!”属下纷纷大惊失色。

是的,草丛中飞跃而来的黑影,让众人立即调转马头,策马狂奔,他们似乎忘了,又或者是有意而为,若微还被他们的绳索套着,所以就这样被拖着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