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王贵妃长长叹了口气,不由伸出手轻抚面颊,是自己老了吗?

虽然是美人迟暮可这心境分明已如秋后芙蓉初露凋零之相了。红颜未老恩先绝,有什么比这个更悲哀的呢。天子的心意倒底如何?王贵妃唇边浮起若有若无的一丝苦笑,你真的参不透吗?

睡也睡不着,她索性起身,理了理衣衫向殿外走去。

远远的就听到殿门口两个小宫女在窃窃私语,刚想斥责,转念又一想,虽然自己代管六宫,可毕竟不是皇后,以前事事太过苛责,驭下过严,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嚼舌头,说自己的不是呢,罢了,以后也改改性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真的吗?”这略带惊讶的声音,像是宫女蕊儿的声音。

“当然了,我不会骗你的!”这是一个憨憨的丫头的声音,只是一时竟然听不出来是谁。

“天呢,我还说呢,吕婕妤原只是权妃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怎么会一跃成为九嫔之首,原来果真是有些能耐的!”蕊儿的声音里有羡慕也有不屑:“居然趁着皇上去翊坤宫悼念权妃的空子,就悄悄爬上龙床了!”

王贵妃本不想听下去,只是牵涉到新得宠的宫妃吕婕妤,好奇心作怪,让她又难以移步。

“是呀,谁能想到呢。这宫里别说是东西六宫的主位娘娘,就说是那些女官、有头有脸的大宫女,哪个长得差了?个个都长得那么标志,凭什么就轮到她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听说权妃死的时候,就只有她在跟前,权妃就是喝了她泡的胡桃茶,才突发急病过世的。”

“嘘!”蕊儿有些胆怯地劝着:“这事儿可不能乱说!”

“我哪有乱说,那天我在她寝殿外面,听她跟曹嬷嬷说的,她说‘当初万不该将那杯催命的茶拿给娘娘喝,可是吕儿怎么知道娘娘会自己服下呢?’”那个憨憨的女声仿佛在刻意拿腔拿调学着吕婕妤。

王贵妃听到这儿,不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凤目中满是惊恐之色,脑子里飞速一转,不禁冷汗淋淋。天呢,她们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难道说这权妃之死的背后还另有隐情?“没想到权妃会自己服下?”难道这茶她们原想着是呈给万岁爷……王贵妃心里扑通的实在厉害,一颗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只是还来不及细想,忽然听得外面一声大喝:“哪来的小蹄子在这里乱吠!”

似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马云的声音,“完了,完了”王贵妃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她强撑着身子暗暗告诫自己万万要镇定,小心应对不要惹火上身。

“马总管!”两声惊呼。

“糟了,果然是他!”王贵妃更是一阵心慌,不知他听去了多少。

“娘娘,马总管求见!”殿外响起蕊儿颤抖的声音。

王贵妃定了定神儿,这才说道:“快请进来!”

“是。”

众人皆知马云是朱棣的近侍太监,乾清宫的总管,但是他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身份,锦衣卫都指挥使,同时也是朱棣的知己和保镖,在北征时期伴着朱棣立下过赫赫战功,只身深入大漠腹地百里奔袭,智擒敌首。

所以对于他,王贵妃自然是万万不敢怠慢,小心地迎入殿内,又是赐座,又是奉茶。

定了定神,这才说道:“马公公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马云身形魁梧,自小练就的一身好功夫,本是英雄胆,壮志于胸,可是在宫内却一向十分谦和,他微微一笑:“满剌加国王亲率妻子前来朝贡。进献了许多奇珍异宝,万岁准备要好好款待一番,下旨三日之后在交泰殿设宴,所以命奴才前来回娘娘,让娘娘早早准备,定要彰显我大明的泱泱之气和天朝风范才是!”

王贵妃听了连连点头:“恐怕此事礼部和内务府也会有所安排吧!”

马云口称:“正是,不过万岁的意思是想让娘娘准备些歌舞、曲目和新鲜的玩意儿,既是国宴又是家宴,因为那满剌加国王此次是携妻子和儿女一同前来的,所以由娘娘出面摆宴,要恰当些!”

“本宫知道了,多谢马公公提点!”王贵妃笑意盈盈,心中立时敞亮起来。不管平日万岁临幸哪宫妃子,一旦有了大事,陛下心中最看重的还是自己,如此一想,心里便豁然开朗。

只是马云突然面色一沉,站起身来双手一揖:“娘娘,刚刚在殿外那两个宫女,恕奴才无礼,要带下去细细查问。”

“哦?”王贵妃面色大惊。

“刚刚她们的对话,想必娘娘多少也听到些!”马云眼中精光一闪:“既然听到了,便不能不查!”

王贵妃只觉得背上发冷,原来自己在殿内偷听他居然都察觉了,如果此时自己再有所推托,恐怕惹他生疑,于是索性点了点头:“不错,本宫刚刚正在午睡,这殿里没有留人服侍。醒来之后,只想到外面去透透气儿,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两个丫头在嚼舌头,原想出言制止,正巧公公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