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腰眼眸微眨,立即会意。一双巧手上下翻飞,不多时一个出尘俏丽的弯月髻就梳好了。若微对着镜子看了又看,如今衣裳与发髻都如两年前一模一样,可是看起来,还是有些不一样。不会吧,是老了还是多了些沧桑?

想也想不明白,一双眼睛微微眨着。绿腰看她对着镜子照来照去,还以为她顾影自怜,孔雀心思呢,所以这才催道:“姑娘,请去诒燕堂,公子等姑娘用早膳呢!”

“你家公子这么早也起来了吗?”其实若微这一整夜,几乎都没怎么睡着,刚闭上眼睛,许彬的身影就浮现在眼前,赶也赶不走。一整夜就是在跟他的影子打架,害得眼睛都有些红肿。

绿腰秀眉微扬:“公子一向早起!”

“哦!”若微点了点头便跟着绿腰来到诒燕堂,才发现这早膳并未摆在厅里,而是设在东里间。包金丝的碧烟罗云纱窗下,侍女们把黄梨缠丝的方桌抬至罗汉床榻之上,在桌上摆放着碗、筷、汤、菜、粥等各色精致的食物与器皿,一切都放好了,正巧若微进门。

可她环顾室内,却没看到许彬。若微立即探着脖子,一双眼睛眨来望去,看看东间,又瞄着西间。

却不想他居然从屋外而来,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花草间露水的清香,一身如雪的白袍,被汗水轻浸,手上提着一把镶金嵌玉缀宝石的长剑。

“你做什么去了?”若微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剑锋,生怕看到一点儿血污,难道他一大早就找人对决去了?

“今儿起的早,林间舞剑去了!”许彬将长剑一掷,屋中侍立的白纻立即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恭恭敬敬地捧走了。

事实上许彬也是一夜未眠。此时静静地看着若微,那碧衣白裙、弯月发髻把他生生地晃晕了。就似月牙池中的一枝新荷,这样的她还一脸娇憨以一双美目紧紧地盯着他,就像是将他放在炙火上烤,又像是磁石引着他向前。可是他知道自己此时又偏偏什么都不能做,于是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所以故意沉了脸训道:“愣着做什么,快吃饭,我换件衣服就来!”

“唉。别换了!”若微嘟着嘴,脱口而出:“一个大男人,这么计较做什么?练剑换一身衣裳,一会儿去看病人,又要换一身。外出还要换,你累不累?就是你不累,给你洗衣服的人也累了!”

身侧侍候的丫鬟们纷纷投来震惊的目光,虽然公子一向善待下人,可是他清冷孤傲令人难以亲近,就是羽娘、绿腰和白纻这些近身侍候的人,也不敢这样跟他说话。

许彬听了却仿佛十分受用,仿佛受她如此这般的教训,才觉得格外亲切。他的眼中立即闪现出少有的温和,紧紧盯着若微,生怕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生动与娇媚,半晌之后才对众人说道:“都下去吧!”

“是!”

众人退下,只剩下许彬与若微两个人,面对面用餐。

“我给你盛碗粥!”若微刚要伸手,就被他拦下:“我来!”脸上是不容相否的坚定,盛好一碗粥放在若微面前,又往她的碟子里夹了些爽口的小菜,直到那碟子满得像一座小山,才停下筷子。

若微脸上原本含着笑,见他如此,又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心酸,许彬的神态仿佛就像那年自己离开家的前一晚,继宗也是如此,明明心里不舍得,还故作镇定地为她做这个忙那个。此念一起,又勾起无数前尘往事。

两人均是各自低着头,默默地吃着,静静地想着心事。

这一餐饭,没有想象中的暧昧与亲热,吃的极为安静,以至于立于室外侍候的丫环们都疑心,两人就那么面对面坐着,根本没有进餐。

然而,一阵女子凄历的哭声突然打破了这份宁静。

许彬眉头微皱,若微侧着耳朵听了听,立即丢下筷子。

“是她?”若微站起身就往外跑,却被许彬自身后拽住:“刚吃完饭,慢慢走!”

说完竟不容辩驳地将她的手牢牢握在自己掌心里,牵着她出了诒燕堂,来到昨晚为那受伤女子疗伤的清静小院内,若微这才发现,小院也有名字:“冰心阁!”

“一片冰心在玉壶?”若微自言自语。

白纻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见着许彬,深深一拜:“公子,那姑娘醒了,刚一醒就想撞墙自尽,被我们拦下之后又想咬舌,绿腰与红袖在里面看着她,现在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许彬点了点头,原本这种事情通常都是羽娘去料理的,可是如今……他还未及表态,若微已经冲了进去。

“姑娘!”若微站在床前,伸手去拉她的手。

“不要理我,让我去死!”她用力甩开若微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