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彬看着她脸上的神色,仿佛能参透她的内心,所以爆发出一阵朗笑。随后,就像是恶作剧一样展开轻功步履如飞,转瞬间便不见踪影。若微气恼地跺了跺脚,狠狠骂道:“死许彬,恶许彬,跑到那么快,到底想不想我去?”
耳中即响起一阵传音:“本是为了你好,你我同进同出,不怕有多嘴的奴才把消息传到宫里,毁了你的清誉?”
原来如此,若微笑了,许彬的心思自己真是摸不透,看似清冷如寒冰,可是不经意间往往又会流露出一种体贴与细致,只是一想到自己如今怎会有这般尴尬的境遇,又愁上眉头。
百花巷内许彬府中的月牙湖畔,观景亭内。
黄花梨木圆桌上是各色精致的小菜,玉壶里盛着芳香四溢的美酒杏花春,抬眼望去只见湖中渔火点点、波光粼粼,置身其中让人心情恬静,立时解去不少烦忧。
目光一扫看到侍立在旁的白纻,若微仿佛又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在这儿,咸宁公主、羽娘还有许彬、瞻基、瞻墉兄弟,她们这许多人围坐在一起,品酒、投壶、吟诗,还有自己的踏歌舞,那是何等的快哉与美妙。
而现在,景依然,而人已非。
“若微!”远远的传来一声呼唤,虽然离的不近,却那般真切,若微猛地回转过身,看着两名侍女手持灯烛,头前引路,而后面姗姗而至的,正是咸宁公主和他的夫君,当朝附马宋瑛。
“公主殿下!”若微很是意外。出宫已经三年了,一直待在栖霞山上道观里除了初时偷跑下山去城门口等娘那次以外,她几乎从未下山,与宫中的人更无半点联系。想不到居然在今日,在这儿,竟然会见到咸宁公主。
“若微!”咸宁公主一把拦下正待俯身下拜行礼的若微,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中有怨,有恼,更有满心的怜惜。
若微目光微闪,笑意连连,细细打量着婚后的咸宁公主。金黄色绣着凤凰的云烟衫,逶迤拖地黄色双蝶云形的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云髻峨峨,头戴着彩凤朝阳的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气质雍容又略带娇气的绝代帝姬。
“公主大婚以后,出落的越发标致了!”若微向以往那样与她嬉戏着。
可是咸宁公主没有笑,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若微,看她一身白色道袍,一支木钗随意而琯的长发,脸上不施粉黛,颈上与手腕还有耳孔处均无半点饰物,清新如斯、美则美矣,只是不由一阵心酸,眼中微红,险些掉下泪来。
许彬见状,则拱手说道:“公主殿下和宋兄,都请入席吧!”
咸宁公主这才神色稍缓,挽着若微的手坐下。
宋瑛依旧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俊模样,只是身形微微发福。坐在若微的对面,他看看公主又看看若微,不由叹息道:“永乐十四年,为若微庆生,咱们也曾在此摆宴。当时还羡慕她与皇太孙琴瑟和美、是人间少有的一对佳偶。谁知事态弄人,到如今两厢分离,身处南北两地,不知何时才能聚首?”
此语一出,桌上更是一片寂静。
咸宁公主立即凤目一瞪,嗔怪道:“不会劝人就莫要开口。咱们原是来给若微解怀的,你如此说,不是凭白添堵吗!”
宋瑛自知失言,连忙举起酒杯:“是是是,是宋某失言了。若微,我罚酒一杯,你别往心里去!”
若微淡然一笑,也举起杯子:“附马爷说的哪里话?这杯酒应该是若微敬公主和附马的,昔日对坐饮宴的人中,还好你们是幸福的。附马与公主婚后生活甜美,民间早有称颂。若微感同身受,只是可惜,直到今日才能亲自送上祝福!”
她举杯自饮,态度端庄镇定,他人看了,更不免唏嘘。
酒过三巡,微醉薄醺的若微与咸宁公主在园内缓缓而行,身后不远处跟着许彬与宋瑛。
“若微,你还想瞻基吗?”咸宁公主挽着若微的手,低声问道。
“瞻基?”若微默然,这个镌刻在她内心深处的名字,每每想起,心中便隐隐作痛,“他,还好吧!”
“好?”咸宁公主一声冷笑:“整个皇太孙府,犹如一座冰窖。皇太孙纳妃后出宫开府已过三年,府中一妃两嫔,还有淑女选侍诸姬,可是有谁能入他的眼?连瞻墉都得了一子一女,而瞻基府中还无半点消息。你可知,这是为何?”
“瞻基!”若微如鲠在喉,只轻唤一声,便珠泪滚滚,不能自持。
当年为了能让自己留在宫中,哪怕是皇太孙府一个小小的姬妾名号,瞻基想尽了办法去争取,然而结果如何呢?皇命终不能改,自己还是奉旨出宫,带发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