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胡乱地想着,摸黑坐到床上,从裤兜里掏出那封信,迟疑片刻,还是拆开了。

兰斯的字迹很俊秀。

姐姐:

我本来想写“方彧”或者“喂”的,但考虑到你是会留名青史的人,这封信将来大概也要进博物馆的,还是庄重一点吧,免得让后人觉得我是个轻浮的家伙。

方彧不觉莞尔:“哎呀。”

兰斯继续写下去:

问题是,如果我要死了,我该对你说什么呢?真难想象,因为我觉得自己肯定不会死——可是班长非要求我们写遗书,唉,形式主义。

现在假设我死掉了。

首先,我觉得你应该高兴,因为你彻底自由了!感情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尤其是亲情。这段先天性的、无可选择的关系,居然以一场注定降临的死亡告终,实在很残忍。

祝贺你,你早早解脱了,从此不必再为失去谁而惶惶恐怖,你有更多精力投入其他事,这很好。

其次,我也很为你担心。你要记得按时洗衣服,整理房间,只吃肉不吃菜是不行的……哎呀,说了也没用。

总之,我如果死了,你还是买个全能的保姆机器人吧。或者给克里斯托弗买个身体吧。对,不是有抚恤金吗?可以用笔钱来买。

说到钱,姐姐,你对金钱的观念太淡薄了。你得学会记账……

兰斯的笔迹戛然而止。

方彧可以想象——他只写了一半,就接到了洛林下达的通往死亡的命令,于是匆匆把纸折好,交给自己的室友。

她垂下眼,许久没有动作,像壁橱里的泥塑。

门外传来咕咚一声。

方彧苦着脸,抬手抹了抹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