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它别看了,”陈挽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抹了把脸,叹气,“快三十的人哭成这样。”陈挽一个大男人从没在人面前这么失态过,后知后觉羞耻起来。
“没有规定三十岁就不可以哭,”赵声阁告诉他,“六十岁你也可以跟我哭。”
赵声阁沉稳的样子,像一位可靠的兄长,陈挽的心渐渐踏实下来,抱紧了他。
窗外的雨已经完全停了,冬雾之中,陈家的别墅在朦胧中像海上蜃楼,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陈挽,你在这里长大?”
陈挽很喜欢赵声阁的体温,点点头,他指着一个方向说:“那里是陈家的狗房。”
“嗯。”赵声阁把他抱得紧了少许。
“里面之前有三只西伯利亚犬和一只博纳犬。”
“嗯。”
“我在那里住了一年半。”
赵声阁静了许久,掩下黑沉的目光,轻声问:“在去小榄山之前吗?”
陈挽顿了一下,但也不是很惊讶。赵声阁要查一件事就不会浅尝辄止。
他低头看着赵声阁,很轻地说:“你现在是不是有点可怜我?”
赵声阁缓慢地摇摇头,说:“不是可怜,如果非要形容我希望你将它理解为怜惜。”
怜惜,怜爱、珍惜,也是爱的一种。
陈挽弯了弯唇角,说:“你不用觉得我可怜,我每天都给他们添非常多的麻烦,到后面,都分不清楚到底谁折磨谁更多,而且”
“我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你,不过,你应该不记得了。”
赵声阁说能告诉我吗。
“我被送进去的第三年,有官员去选人,”小榄山是性犯罪的温床,定期“上供”寻求权色交易的保护伞是整个海市上层心照不宣的秘密,“我逃出去了,他们派了很多人找我,那天你正好到小榄山二期那边的福利院出席慈善活动。”
多么讽刺,福利院同疯人院竟毗邻而建。
赵声阁眼底浮起一层很冷的杀戮之意,声音仍是温沉的:“我碰到你了?”
“我乱跑闯入了你的休息室,因为我从窗外看到桌子上有一把刀。”
虽然只是水果刀。
“你当时正在假寐,被我吵醒后,看了我一会儿,你以为我盯的是水果,就随手给我拿了个山竹。”
少年时代的赵声阁还没有长成一个冷漠的人。
“我没吃,你以为我是不懂怎么吃,就告诉我掰开外面黑色的果皮,吃里面白色的果肉就可以。”
赵声阁沉默半晌,干燥的嘴唇碰着陈挽的脸颊,哑的声音像重墨在黑暗中晕开:“我们说话了么?”
“你可能以为我是福利院的小孩儿,问我怎么跑到这儿了。”
“那你有告诉我吗?”
“没有。”
“为什么?”
“那是我高烧的第四天,扁桃体发炎,喉咙烧坏了,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而且陈挽也说不出口,他不是福利院的小孩,他是隔壁精神病院的疯子。
“你很快就被人叫走了,说慈善典礼就要开始,你走之前跟我说桌子上的水果都可以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