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照玉没发现自己越说越开怀,沈书晴正头昏并没有听进去,可风将那些话零零碎碎吹了几个字入陆深的耳,他的儿竟然跟他这般要好,不由得磨了磨牙,却始终碍于他那可怜的自尊心,不敢这个时候凑上去。
到了临时医馆,有两个大夫坐诊,另外有个药童守在门口,见李照玉牵着沈书晴的袖子进来,两人皆是仪表不凡,更是通身富贵逼人的装束,当即打拱作揖,“两位里面请。”
待李照玉将沈书晴带去那个年长些的大夫跟前,药童取出脉枕殷勤递在四方几上,沈书晴将胳膊搁在脉枕上,大夫只稍微一摸,暗沉的脸便是一亮,“恭喜这位夫人,您这是有喜了。”
沈书晴呼吸一窒,从前他们蜜里调油时想要一个孩子却总不来,她如今正与陆深闹成这个样子,却这个时候来了个孩子,还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照玉刹那间的面色也不是很好看,只片刻之后又恢复如常,一如既往的满面春风,自荷包掏出一锭银子作为红封谢过那大夫,转头带着沈书晴出了医馆。
李照玉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察觉到了沈书晴的惆怅,于是宽慰她道:“现如今王爷要纳妾,这个孩子于你而言是好事,若是再得一男,你在王府的位置便稳如泰山,若是个闺女也无妨,有我们这些娘家兄弟在,他陆深也不敢将你如何。”
沈书晴也认同这一说法,只是一想到她竟然要靠孩子去稳固自己的地位,而不是随心所欲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不免又是一番落泪。
李照玉也见不得女子哭,当即就想揽她入怀哄一哄,才刚伸出手臂就顿住了,他们如今的关系,不可以做如此亲密的举动,于是打岔道:“我现下送你回王府?还是叫王爷送你回府?你现下有了身子,也不好在逗留在此。”
沈书晴摸了把并不明显的小腹,“不必告诉他,他今日陪着谢娘子来的,我去找他,他还以为我是去争宠呢。”
甚至,沈书晴暂时都不打算告诉陆深这件事,再过几日便是陆深迎娶谢兰珠的日子,这几日他该是满心满眼皆是谢小娘子吧,且过了这一阵,不必去打搅他的新婚好日子。
于是,沈书晴去到了陈家的马车上等陈映秋,她今日本就是先去到陈家,再同陈映秋一起过来马场,倒是不好先将马车驾走。
李照玉见他不肯上自己的马车,也是无可奈何,便将他马车上的软垫一并挪了过来,将整个车厢的软塌再垫了几层,又将地板上也铺了厚厚的褥子,这还不放心,转头又吩咐陈家跟过来的两个丫鬟,“娘娘如今怀了身孕,你们都机灵些侍候。”
今日跟来的,恰好有沈书晴在陈家使唤过的秀兰,她生得孔武有力,当即笑眯了眼承诺,“表公子放心好了,有秀兰在,保证能护好娘娘。”
不远处,一辆玄色马车上,有个带着白色面纱的女子掀开墨绿万字纹车帘,定定地盯视着这边的一切。
“她倒是命好,处处有人愿意为她鞍前马后。”
话音一落,车厢内另一个男子将她往暗处一拉,她面纱一晃,露出清艳的下半张脸,若是李照玉正往这边看,便会瞧见这两马车上的故人,“春英姑娘,你仔细些别暴露了身份,你瞅瞅那颗大树后面是谁?”
被换做春英姑娘的正是陈映月,也是此次回纥和亲的清远公主,与她说话的男子,正是此次回纥出使梁朝的使臣,他们是五日前抵达的金陵,梁朝皇帝接待各国来使的国宴定在十日以后,今日这蹴鞠赛本他也不必来,可陈映月一听闻陈映秋在参赛名录上,便说甚么也要来看一看。
这位梁姓使臣也是今日才知晓,眼前这个传奇的女子,是出自梁朝名门颍川陈氏,这是一个即便他远在回纥北地也熟知的姓氏,对陈映月的崇拜又多了一层,是以当陈映月提出要他帮忙解决几个仇人时,他还是毫不犹豫就应了下来。
虽则当他知道她要对付的人竟是梁朝贤王的王妃,很是犹豫了一番。
这个去岁在梁朝最为艰难时挺身而出的王爷,以一己之力撬动了整个梁朝的达官显贵捐赠物资,这才致使梁朝非但度过了百年难遇的雪灾,还将连绵了两年的各处战火给灭了。他从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只当此人是个运筹帷幄、玩弄人心的高手,这次出使之前刻意找人调查过,这个王爷最大的软肋便是这位妻子。
但到底,最终还是答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