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这才提起眼角看了她一眼,但也只有一眼,又拿了根烧火棍去通火,片刻之后映照在他面上的火光更红了。
沈书晴看他如此沉浸于此,开玩笑道:“若不然,等生下孩儿过后,我们再回去那大娘那里住上一段时日?”
陆深这才张口回应了她,“那大娘已来了金陵,邺城乡下无人照看,也不知她那几间土坯房被雨吹打垮了没有?”
却原来当初陆深得益于大娘的帮助养了几日的身子,后来回到颍川便叫林墨去打听她儿子的下落,最后还真给找着了,便安排进了黑骑军,再后来组建抗击回纥的民兵队伍时,陆深有意提携,便将他安插了进去,如今宁北军大胜归来,那大娘的儿子已是个不大不小的将领。
沈书晴听之,心中也是一暖,这个男人啊,看起来生人勿进,但其实心里有这一杆称呢,谁对她有恩,绝不可能不报,一如这个大娘,只不过收留了他几日,便还了她儿子一片锦绣前程。但沈书晴也明白,这个男人是个有仇必报的,钟灵尚且还是他的表妹,惹到了他,一样的手下不留情,更不必说陈映月了。
沈书晴离开玉坤宫之时,并没有发现陈映月有任何不妥,是以问:“你打算如何对付陈映月?她看起来不会善罢甘休。”
陆深拍了拍衣袖上沾染的草须,漫不经心道:“她啊?现下只怕已经死了。”
沈书晴手中端着的碗突然掉在了地上,摔了一地的瓷片,以为她是为陈映月伤心,吓得陆深立马站起来,将她拥入怀里,“她害你多次,上回在马场,陈家马车的疯马也是她的手笔,今日本王在宫里的人又传来消息,她欲又要对你下手,本王这才不得不杀了她,先下手为强。”
“你要怪我可以,但能不能不要离开我?”沈书晴心软,重亲情,否则当初也不会为了母亲而愿意葬送一生幸福而去做人外室,他害怕即便陈映月罪恶滔天,她也不愿意她死。
沈书晴眼泪倏然就滚了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仿若看到了去岁第一次见陈映月时,她还是那个怯生生的小娘子,不过一年时间,却成了一个满手沾满鲜血的女人,心里着实也对她感到痛惜,不过她倒不会怪陆深,毕竟这是她咎由自取,“可你为何不事先同我说一下啊?”
一直到三菜一汤端上饭桌,沈书晴都还对此耿耿于怀,连陆深替他夹了一筷子鱼肚肉,皆被她捧着饭碗转过身去,是个不理会生闷气的态度。
陆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瑶瑶,你别再同我置气了,至多不过再一个时辰,皇帝便要派人来拿本王,本王能够陪在你身边的时辰已不多,你确定还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同我生气?”
陆深一离开,淑妃就死了,皇帝本来一心就想拿他的错处,自然会大张旗鼓将事情闹开,最好能借机整死他才是好。
沈书晴手有些发抖,连忙也将碗筷放下,眼里是水光一片,“好端端的,皇帝为何要拿你啊?是因为陈映月吗?”
陆深给她夹了一块烩白菜的火腿,“是也不是。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心,这一切皆在本王的掌控之中,只是本王会在牢狱中度过一段时日,这段时日见不到本王,你也不要害怕,林墨会护好你们母子。”
沈书晴拿泪眼嗔他,“你这般语焉不详,叫我如何不担心,如何不害怕?”
“你总是这样,做任何事情,皆不叫我知晓!可我们是夫妻啊,你有什么事,非得瞒着我不可啊?”
“难不成,事到如今,你还担心我出卖你?”
陆深不告诉她,不过是害怕她承受不住,不过见女子要求,还是俯耳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她,末了还将那道圣旨及能号令黑骑军的令牌交到了她的手上,“这两样东西,你保管好了,虎符只能交给陈十七。圣旨,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拿出来。”
沈书晴接过这两样东西在手上,只觉得承受了千钧之重,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可她也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不论是陆深,还是陈家,还是她皆只有一往无前这一条路,她将那令牌紧紧捏在掌心,指骨隐隐发白,她暗暗告诫自己,这一回绝对不能给他拖后腿,可才刚打完气,就又不争气地趴在桌子上哭了出来,“我们就不能不去争那个位置吗?我只想我们一家子好好的,荣华富贵对我而言不是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