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才那句话,分明是他自己说的,她又没有聋,深书晴指着他冷肃的背影,看向李照玉,“他无耻地威胁一个有身子的妇人,难不成还有理了?”
陆深耳力极好,自然听见了,可他没有回应,甚至不曾停顿脚步,就仿若已经将沈书晴这个人从他心里划出去,再也不会在意她的任何话语,一如他对待其他外人的态度。
若说上回水寇一案,是他外祖从中作梗,直接将证人杀了,他没办法证实清白。
可他威胁丁香是为了谁?她甚至不分青红皂白,问也不问一句,就直接给他定了罪名!
然则,林墨却是不愿意自家王爷吃这个暗亏,这个丁香姑娘难不成是甚么好人了,他主子利用一个坏人怎么了,更何况他这么做是为了谁啊,于是他转身回来,“娘娘啊,你可知这个丁香姑娘是个什么人吗?”
小丁香一听,便兔子一样躲进了李照玉的怀里,李照玉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而后对林墨道:“丁香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是清楚,就不必劳烦林总管关心了。”
“哦,是吗?”林墨摸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须,斜眼看了下小丁香那还不明显的肚子,而后直接了当地说:“李大人,你这小妇人胆子大得很啊,为了能逼你让她进门,竟是敢怀上别人的孩子啊。”
小丁香并不反驳,任由泪水无声爬满她的双颊,无助地摇头,谁看了不说一句弱质可怜,这样的弱女子,怎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李照玉自是不信,“林总管,你为贤王开脱,我可以理解,然则你何以要对我这个小妇人泼这样的脏水?”
林墨也并不生气,只慢吞吞地说出了那个奸夫的名字,“那个人叫许铭对吧,丁香姑娘?”
李照玉作为陆深的下属,陆深一早安排了人手查探他的一举一动,自然早就将这个丁香姑娘查了个底朝天。
听到这个名字,李照玉终于才有了反应,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三元巷欺负她的那个混混,若林墨所说属实,这说明她一早就和奸夫在设计他。
是以,李照玉松开一直搂着丁香的手,愣愣看他,“你告诉我,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陆深离开陈家后,并没有上回住处的马车,而是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走着走着,就走去了清流河,上了一只乌篷船,他不想见任何人,哪些世家子弟,林墨,甚至沈书晴,此时此刻他谁也不想见,只想一个人静静待着。
他让船夫将乌篷船开到下游无人处,将荷叶盖在头上,枕在手臂上,沉沉地睡了过去,如今是秋日,午后开始转凉,陆深近日又受了伤,身子本就不大好,睡过去没过许久就打起了喷嚏。
他揭开面上的荷叶,坐了起来,眯着眼看了眼无垠的田野,知道已远离了颍川城,怕天黑之前回不了城,便吩咐船家往回划船。
等船往回划出一会子,他才发现这河上还漂了另一只船,晃眼一看,另一只船上,船头做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是他魂牵梦绕的脸蛋,但陆深知道那不是沈书晴,沈书晴恨透了他,已许久不曾对他笑过,以看也没再看一眼,挺直了背脊,正襟危坐地坐待船头,宁远闭目打坐,也不愿意同陈九娘说话。
可在陈九娘眼里,陆深不骂她,不赶她走就已经十分高兴了,他咧嘴一笑,叫船家靠得更近一些,等到两只船并行之时,陈九娘直接垮坐了过去。
她的动作很轻,过去后也不曾发出任何声音,只安静地坐在船头的船板上,托着下巴乖巧地看着他。
他想啊,这个男人可真好啊,生得玉人儿似的,还对姐姐如此专一,颍川那些男人,但凡有些家世的,哪怕长得猪头似的,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外头还一堆堆莺莺燕燕,可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是个坐怀不乱的,面对她的投怀送抱竟然丝毫无动于衷。
想到这里,陈九娘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陆深掀起眼皮,冷冷瞥了一眼声音的方向,见是陈九娘后,又闭上了眼睛。
虽则他面上没有反应,心里却是哭笑不得,都是一张脸,他喜欢的那个女子视他为洪水猛兽,避而不及,他不喜欢的女子,却待他似天上的星星月亮。
陈九娘见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赶走她,心里乐开了花,唇角那是压也压不住,是以又胆大了几分,她牵起他水蓝色的裙摆往陆深的方向近了一点,她挪动时刻意放大了声响,男子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她笑弯了眼,又近了几分,近到离陆深只有一只手的距离,近到可以听到男子浑厚的心跳声,可以闻到男子身上散发出的冷竹香,她还是第一次同一个男人坐这么近,她甚至感受到了自己加快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