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着又说道:“陛下现在已经二十四,还没有成婚,还请在世家之中择几位贵女充入后宫,这样不仅能拉拢世家,还能早日诞下子嗣。”
林穆言的语气仍然温和,话中的推拒之意却很坚决:“这话你已经提过几遍,朕的妻子已故,不想再另娶。”
薛竹隐带了点埋怨,皱眉说道:“陛下若是将苏泠烟当妻子对待,怎么会把她藏起来密不示人,放任她死在香辰殿的大火之中?人死无益,还请陛下早日放下。”
“你一口一个陛下,是不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放在心上了?”林穆言也觉得此事不妥,将诏书合上,说道,“朕派去的使者已经将拜相的任书送到滕州,陈先生却还来一封请求致仕的奏章,说他要终老岭南,是不是你写信给他告诉他我与泠烟的事情,他在生我的气呢?”
薛竹隐自辩:“臣从未与陈先生说过那些话,他在信里说如今长子在藤州娶妻,他与亲家交好,还新收了个学生,也不想再走动了,陈先生许是被此事绊住了脚步。”
林穆言无奈地点点头:“陈先生在京都生活了大半辈子,末了不想竟要在那般偏远之地颐养天年,我们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也没能侍候左右,实在有愧。”
他又问道:“顾修远还没有回来吗?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朕需要一个得力的人担任枢密使。”
薛竹隐被他戳中痛脚,藏在袖中的指尖掐住掌心,如局外人般淡道:“臣与他感情不和,与他无书信往来,并不知道他的消息。”
林穆言抬头看她,重复一遍:“感情不和?”
薛竹隐面有窘色,尴尬地看着地砖。
他又像想起什么,自顾自地说道:“可见有时候成婚不一定能有好结果,朕当初若与泠烟成婚,说不定也是这般结局。”
林穆言又看了看吏部递上来的名单:“那便让纪良做吧,左右朝廷现在无事,且放他在外待一阵子,等他有事了再召他回来。”
他又说道:“最近各州府来报免役法的推行,民间皆是一片叫好声,你做得很不错。我看你也做得差不多了,我把你调到吏部,你去裁减军中的兵员吧,先帝在时每年都招流民入军,朝廷负担太重,于生产也不利。”
裁减兵员亦是宋老当初提出的设想之一,可惜朝中反对声音众多,最后也被迫取消。她当初跟着苏先生,对宋相的各项变法措施最是了解,林穆言便派她在各个机构轮流转,给下面的人打个样。
薛竹隐当仁不让,一一应承下来。
三年后,熙宁三年,新法深入推进,天下改换面貌,焕然一新,海清河晏,唯南边有点不太平。
事情出在宁州昌吉寨,当初顾修远查出来宁州太守把少量的上等马和中等马偷偷卖给昌吉寨,薛竹隐当即上了一封札子上报朝廷,却遇上朝廷被郭解控制,札子无人理会。后来林穆言即位,薛竹隐忙着推进变法,却将此事忘了。
宁州昌吉寨的势力越做越强,就在半个月前,突然起事造反,斩杀宁州太守与通判,迅速占领整个宁州城,投靠了大齐南边的小国罗春。在罗春的支持下,还效仿朝廷招了一批人马册封百官,当起了土皇帝。
林穆言看着江南西路转运使递上来的折子,微微皱了眉,语气还是温和的:“昌吉寨依靠罗春便想和大齐对抗,未免以卵击石。”
薛竹隐站在殿下说道:“宁州是大齐马纲重要来源,也是南疆军事重镇,易守难攻,朝廷不可小瞧。陈先生亦从高州来信,说宁州战乱,他已赶到高州,同高州太守一起剿灭叛贼,希望朝廷派兵支援。”
林穆言点点头,说道:“朕派高积云去解决得了,再派广南东路,广南西路,江南西路三路人马支援。”
薛竹隐行礼说道:“臣请命担任御史监军,与高积云一同前往岭南。”
林穆言诧异:“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劳你去?朕刚把你调到礼部,要你改善科举。”
薛竹隐摇摇头:“我从未离开京都,这几年又忙于变法,现在一切都稳定下来,礼部尚书可以独挡一面,比我还熟悉此事。我想去京外看看,顺便去高州看看陈先生。”
林穆言从堆成山的奏折里抬起头来看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薛竹隐心里一惊,难不成林穆言已经知道了苏泠烟在岭南的事情吗?
她谨慎地反诘:“陛下难道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