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王才从绳里脱出,立即在喉里乱抠,趴在地上好一阵干呕。然而薄约给他喂的那药早溶在胃里,吐也吐不出来了。荆王又叫道:“大夫,大夫呢?”立刻便有侍卫跑去医所传大夫来。
这边动静闹得太大,外围又聚了好一群奴仆侍女,远远地看热闹,却不敢上前。荆王抹去下巴涎水,恶狠狠道:“将他们都给我杀了!”
江 游世左右两臂各遭一人架着,背后还另有个卫兵,用膝盖抵在他后脖颈上,使他站不起身。他一直静静听着薄约呼吸,无心去管旁的事情。此时几人走来,要将他们 拖走,他才大声斥道:“谁敢过来?若坏了我们给殿下驱邪的大事,到时候唯你们是问。”那几人果然不敢再动。荆王见状,气得跳脚,道:“胡说!全在胡说!快 将他们斩了!”
几名侍卫不知听谁的话好,正踌躇着,江游世道:“再等一刻钟,阵法就能起效。要是那时殿下还未恢复,再将我们问罪也不迟。”
那几人看看满地散的朱砂、黄纸,暂且信了他的话,站在旁边守着。江游世一颗心高高悬在空中,电转般来回想:倘若师父不是这个意思,他们该怎么办?
荆王犹在殿中大吼大叫,江游世定了定神,朗声道:“谁也不许近前,否则邪祟上身,我们可再救不得你。”果然众人都当荆王是中邪,不敢靠近。大夫虽赶到了,也不敢胡乱给他医治。
薄约呼吸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显然强运内力的遗弊一点也没好转。江游世闭目听着,心里好像滴血。数了一刻钟,他睁开眼睛,压着颤意,道:“殿下,将我们放了。”
荆王已找了个椅子坐下,闷闷地道:“放了他们。”江游世身上一轻。他来不及高兴,扑过去将薄约接在怀里,急忙道:“师父,我们走罢。”
薄约浑身滚烫,汗水将长发沾成一绺一绺,想是内伤又发作了。他缓了半天,总算能够说话,道:“再看一会。”江游世也就从命,从他袖子里翻了药瓶,喂他吃了一颗。又高声对那些个侍卫道:“驱完邪了,以后可得千万小心。”
王府侍卫哄然散开,外围的一圈丫鬟小厮赶紧进来,替荆王擦汗、拍背。荆王再不吵闹了,一动不动地任他们摆布。江游世又问:“师父,好些了么?我们走罢?”
薄约靠在徒弟肩头,道:“再等一等。”江游世拿手抚着他背,心里傻傻想:“这内伤究竟是种甚么感觉呢?教我替他难受好了!”但天底下哪有这样代换的好事。又过得一盏茶时间,荆王猛地哭闹起来,滚到地上撒泼。江游世悄悄地问:“师父,你何时拿的‘人心散’?”
薄约勉力笑了一下,道:“那天赶你走以后。”方才他说要可恶之人出丑才好笑话,荆王中了“人心散”奇毒,兽性发作,他却没力气笑了。
荆王哭完,将衣服全数扯烂了,赤条条地叫道:“我要女人!”众仆人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神情。银钟上前好言劝慰一番,荆王捶着她肩膀又道:“我要杀人!”可荆王浑身无力,软绵绵地说来,更如玩闹一般。薄约松了一口气,脱力道:“游儿,带我走罢。”
第四十四章 巡檐
江游世找了间客栈,将薄约安置好了。从那殿中出来一个时辰,他已能感觉到内力渐渐恢复,且薄约吃了药,他也不大着急,回到荆王府把芙蓉也接了来。
再回到房里,薄约还沉沉地睡着,身体热得像块烧炭。江游世怕他出汗难受,要了一桶凉水,将他全身擦了一遍,抓着他苍白的手指想:“睡过今夜,大概就能好了。”谁知薄约一睡就是两天三夜,冷热轮转。叫了几个大夫,都道救不回来。
到第三天下午,江游世怎么叫他,他仍没有反应。江游世半是寂寞,半是恐慌,拿了薄约的药瓶出来,想道:“难道这药不对么?”
他 又从自己怀里翻了那个空药瓶,摆在一处。两个瓶子上分明是一样的故事,就连上下都能连起来。江游世定下心来,又倒了一颗,喂进薄约嘴里。谁知薄约烧得迷 糊,连吞咽也不能做。那药丸一喂进去,便从他嘴角滚出来。江游世急得不行,摇着他道:“师父,师父,你醒来将药吃了再睡。”
薄约躺了这么些天,身上已经消瘦一圈,甚而有些形销骨立的意味。或许是听到这话,他眼皮总算动了动。江游世忙将他扶起来喂水,好容易教他又吃了一粒药。江游世长舒一口气,又去要水替他洗头发。结果叫了几声,都无人理会。江游世只得下到大堂里去,找那当值的小厮。
那客栈小厮这些天被他差来遣去,送了许多水,埋怨道:“这位爷,莫不是将咱们客栈当作浴堂么?就是浴堂,也没有一天到晚泡在水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