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自先笑起来。江游世无奈道:“师父,莫同他一个粗人置气了。”
薄约咯咯地笑道:“在你眼里我这样爱动气么?山上待得久了,全不记得外面有这样多人和事。”
缸中这大汉名叫罗强,本来是二娘丈夫,但两人已和离好几年了。他是个地痞无赖,早早入了黑虎帮,算得上帮派壮大的小功臣。这几月他不知听了甚么风言,又来缠扰二娘,昨日恰被江游世碰见,给他关在大水缸里,过了一夜。
薄约听了道:“原是这样家长里短的事情。”江游世道:“师父不愿让我管这个么?”薄约朝缸里一看,见那罗强蜷在里面,十分滑稽,于是笑道:“游儿想要做路见不平的大侠客,我也不拦着。我是俗人,当去吃饭啦!”
罗 强心里怒气不消,喉里咳嗽一声,盯准了薄约,就要啐过去。薄约抬脚照缸上一踢,内劲从缸壁透入,将他穴道封住了。那罗强被浓痰呛在喉头,进退不得,满脸都 涨得红通通的。而江游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拿过粥碗来,犹豫一会,放进缸里道:“我喂你也不像话,你若肚饿,自己想些办法吃粥就是。”说罢跑着去追师父 了。
第四章 令色
二娘昨日得江游世解围,今天早膳做得分外用心,干湿齐全。三人围桌而坐,薄约离他们远些,黄湘就忍不住同江游世咬耳朵,问:“你师父怎么是这样一个人?”
江游世道:“你不要这样说……他性子傲了一点,对我却很好。小时候师父带我下山玩耍,有个人牙子要将我拐去,师父提剑教训他,反倒受伤吐了血。”
他浅浅地瞧了薄约一眼,见薄约正看着他,急忙躲开目光,悄声道:“那人牙子也就长得粗壮些,没有了不起的武功……那时我想,以后一定得要好好练武,才护得住师父。”
黄湘惋惜道:“若非门规不许,我倒愿意透几招三衢剑法给你看看。”江游世连连道:“承你好意!但自家武功,可千万不要外传啦!”
他们两个自以为聊得隐蔽,其实薄约听得一清二楚。那回是他自己内息走岔,引得旧伤复发,向来被他视为平生大耻。不想三十余年里阴沟翻船一次,就被江游世牢牢记在心里。他百感交集,还要假作没听见,实在难受,只得挟了一枚油饼放进江游世碗里,道:“别光聊天。”
江游世刚揭了师父的短,缩缩脖子低头用饭,黄湘却还在神游。薄约挑眉道:“游儿是我徒弟,我见他发愣,给他挟菜吃是天经地义。你又不是我徒弟,还想要我也给你挟菜么?”
黄湘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端起碗来喝粥。江游世在边上亦听得面红耳赤。薄约心里暗暗地乐,并不戳穿。
约摸过了午时,客栈外头传来一声惊叫,牵马的小厮奔进来道:“不好了!黑虎帮的钟爷、李爷,一齐往这边找来了!”
二娘自打昨天绑了罗强,忧心得食难下咽,此时终于被黑虎帮找上门,反而镇静了些,嘴里暗骂:“不曾想他有这么大面子,叫姓钟的、姓李的出面找他。”起身要去迎客。江游世忙将她拦下,问道:“这姓钟、姓李的都是什么来头?”
二娘与他说道:“这姓钟的名叫钟治,本是个账房先生,有一天忽然投奔黑虎帮去了。姓李这个不知本名叫甚么,大家喊他他李百钧,天生神力,厉害得很。”
江游世心想:“莫不是昨天傍晚那二人?”拍手道:“这好办,我与他们周旋几句就是,还劳二娘移步上楼去。”又请店里厨子小厮一干人同上了楼。黄湘请缨要帮他的忙,他却只哄黄湘也上二楼,守着房门。大堂里霎时空空荡荡,只剩薄约仍旧靠在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师父……”江游世欲言又止。
“我就不上去了,”薄约道,“我扮一个寻常客人,坐在这里吃酒,他们岂能来找我麻烦?”
江游世皱眉道:“怎有人会午间就闲坐吃酒。更别提他们一群山匪,不讲这些道理。”还待再劝,只听一阵叮铃哐啷的喧闹,是二贼已到了门口。他只得丢下薄约不管,转身应付那两人。李百钧一眼瞅见江游世,居然喜道:“小子,你怎么在这里!原来你没叫蘑菇毒死!”
江游世对他有些好感,道:“多谢你啦!”
钟治对李百钧斥道:“住口!”他露个假笑,又对江游世道:“昨日帮里有个弟兄迟迟未归,且他平日里就喜欢在这客栈吃酒。若非如此,我们是万万不敢上门叨扰的。还希望小兄弟行个方便,教我们知道掌柜的在哪里。”
江游世瞪大眼睛,故作惊讶道:“照这样说,你们怀疑二娘将罗强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