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游世从没学过,只是平时看得太熟,自然而然地会画。甚至于画滚锋、画厾笔都有模有样,简直像那“鬼清客”握着他手画的一样。
第二十七章 飞声
收拾妥当,孙小山爬上床榻,放下纱幔,道:“你出去等着。”江游世道:“我一去便不回来了。”孙小山在那帐幕里怒道:“你休想,你等在门前,我一会自来找你。”
江游世等了一炷香,屋里才道:“进来罢。”孙小山换了衣服,将件飘飘的白衣穿在内里,外面又罩一件黑衣。江游世了然道:“等你拿了刀,你要脱去黑衣,穿着白的招摇一番么?”
孙小山低头瞧了瞧那白色衣领,笑道:“只怕还不够招摇。换成他,恨不得放鞭炮叫别人来追呢。”
他 从包袱里拿出张纸片样的东西,同江游世道:“给我倒碗清水来。”江游世依样做了,他那水却不是用来喝,而是将手中纸片泡进水里,慢慢地竟然变软展平了,成 为一张有五官俱全的面具,只是一时还看不出长什么样子。那孙小山将手伸到耳后,揭下一张一样的薄皮——原来他已戴着一张了。
脱去面具的孙小山粉面樱唇,十分清秀。江游世还从未见过长成这样的男人呢。他觉出江游世盯着自己看,摇头道:“兄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江游世忙将目光移开了。那孙小山咯咯一笑,又道:“你看也无妨。”说着从水中拎起那张新脸,一点点粘在自己脸上。
江游世奇道:“这是照着他做的么?”孙小山仰着头道:“像个八成罢。”那面具渐渐晾干了,覆在人脸上,一丝痕迹也看不出来。孙小山眨了眨眼睛,笑道:“怎样,还算好看罢!”
那面具天然含笑,做得十二分地风流多情。孙小山一旦真笑起来,还真有些“鬼清客”的神气。然而少了他浮云似的漠然,无论如何只有三成相似而已。江游世也微笑道:“你要扮鬼清客……他有这样好看末?”
孙小山道:“当然!”他从椅子上跃下来,走出院门。江游世留在黑了灯的屋里,五味杂陈,想:“你还有许多事情不懂呢。”
因 那孙小山在比武上赢了第一,给他安排的院子也最好,离蔺祺住的地方不过半里之遥,省却他们许多功夫。纵然更已深了,三衢剑派一众弟子们仍四处把守着,又或 列成队在各处巡逻。孙小山躲在篱墙后面,叹道:“学艺不精,找不着我们两个,就只好守一晚上啦!”江游世却道:“半天之内能布置成这样,足见三衢剑派的本 事。”
恰好一队弟子从篱墙外面齐步走过,身上都佩着寒光闪闪的好剑。再仔细看,他们步履之间也大有关窍,都是按五行八卦的方位站的,一旦遇敌,立刻能够结成剑阵。他们二人屏住呼吸,从墙后绕出来,一闪身便翻进了蔺祺的院子。
江游世疑道:“我若是蔺掌门,我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刀围着,就是神仙也飞不进来。”
孙小山嗤笑道:“那才行不通呢。鬼清客曾是他手下败将,他若是大加防备,岂不露了怯么?只有这样门户大开,再捉他一次,方能显三衢剑派的威风。”他自怀里掏出一炷香烛,又道:“可惜我不是那‘鬼清客’,我是要使下三滥阴招的。”
两人生怕戳穿窗纸会使蔺祺察觉,只好绕着他那主屋一圈圈地摸。摸到个半埋在地下的缝隙,乃是老鼠啃穿的。孙小山点了香烛,吹灭明火,将那香头塞进缝里道:“燃完了这支,就是大象也该睡熟了。但他内功深厚,我们两个进去仍须小心。”
等那炷药香烧成灰烬,孙小山打个手势,道:“走罢。”两人绕到前门,矮身躲在篱笆底下,将门闩一点点起开了。主屋里没有多的陈设,不过一张床、一张几。孙小山小心翼翼地摸到床头,撩开帐幔,蔺祺赫然躺在里面,怀中抱着把长刀,呼呼睡着。
孙小山恐怕有诈,伸手探了探蔺祺鼻息——蔺祺竟是真的睡熟了。他将那长刀从蔺祺臂弯抽出来,回头喜道:“没想到这样轻易地得手了。”
江游世悄声道:“是这把刀么?”孙小山出鞘一看,刀身如同蛇鳞般黑而泛彩,上刻着“十轮伏影”四字,正是白日里他拿过的那把。于是道:“也没有时间教他们再做一把假的,我们走罢。”
江游世却没动,盯着蔺祺细细地看了一番,忽然伸手从那蔺祺脸上揭下张薄皮来。再一看,床上躺的分明是报信那个火夫!孙小山也吓了一跳,道:“怎么回事?”
江游世指着他手说:“这人掌心很是粗糙,虎口、指侧却没有剑茧。但蔺祺为何要他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