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通判……”
临州主薄半弓着身,急匆匆进来,踩到一碎纸片,低头一瞧——都是上好的桃花笺啊!一张纸八文钱啊八文钱!!造孽啊造孽!
他痛心疾首,本就窄瘦的马脸愈发紧缩了,颧骨高高突起。
“何事?”
吴之筱后仰着脑袋,眼皮都没抬,淡淡问道,魔爪又伸向一支光滑柔顺的羊毫笔,咬牙——“啪叽”,一折两段,一两纹银毁于她手。
主薄干瘦的手颤抖,忙道:“吴通判,公主府的花枝小娘子在州衙门口同我讲,要我进来回禀吴通判一声,让吴通判往公主府去一趟,说是公主有事体同吴通判商量的,她也没同我细讲让通判几时候去,我也没来得及问,吴通判,就只能劳烦你自己看着时辰……”
临州主薄操着浓重的江南道口音,说着一堆拖拖拉拉又不爽利的话。
“晓得了。”她打断他,淡淡道。
半眯了一会儿,只听得梆鼓声起,她身子往椅子扶手上后靠,仰着脖子,瞥一眼签押房屋角的时漏,已到散衙的时辰。
抻了抻腰起身,瞪了一眼桌上桑皮纸封的小札,抄起来卷入窄袖里。
吴之筱原就是安阳公主府的幕宾,经科考及第后为官,任临州通判,公主听闻她来了临州,念着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便求官家,从盛都来到此地,建府而居。
当然,公主来此地的目的,并不是吴之筱,而是别有心思——众人皆知的心思。
吴之筱来不及回官邸更衣,就穿着官服,一身板正的深绯圆领缺胯襕袍,洒金梅花枝暗纹悄悄缠绕于上,颈下露出一截雪白的领口,头发利落整齐的束在官帽中。
口中含一片薄荷叶,脚下踩着乌皮六合靴,刚走出签押房,一阵风就从门口灌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