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通判接过他的茶,看了一眼茶盏里的茶水,润泽凝碧,是好茶,可惜没放蜜渍的果子。她将那一盏好茶搁在一旁,问道:“冯里行使家中多少人?”
那人躬身回话道:“家中父母健在,兄弟姐妹六人,有一妻,育有两个女儿三个儿子,最小的尚在襁褓中,家人都在盛都。”
吴通判笑了笑,道:“也难为你了,远别家人,跑到临州来蹚这一趟浑水。”
那左相随从淡淡笑了笑,道:“不算难为,尽本份之事罢了。”
吴通判却道:“冯里行使话不要说得太早,难为的事还在后头呢!”
“何事?”
“这临江的水要漫到临州城内了……”吴通判幽幽道,并望向正厅外的大雨,雨若幕帘,遮住远山。
她站起身来,背着手在正厅内踱步,脚下满是黄泥的乌皮六合靴踩着蹭亮的石砖,看着跪在地上一直努力擦地的几个婢女,与那左相随从说道:“冯里行使,我说这句话不是诓你的,更不是诓左相的,我实话实说,一个半时辰后,州衙击鼓,周将军放水入城,届时,左相难为,本官难为,你冯里行使也难为!”
左相随从站直身子,双手垂在身前,道:“吴通判,这临州城可是你吴通判治下的,即使淹了城,这与左相何干?又与在下何干?”
吴通判转过身看向他,说道:“你既是御史台的人,必定知道什么叫做口诛笔伐,刀笔吏下,又有什么事什么人是无关的呢?更何况,左相就在临州,他一来,临州就受了灾,不知是临州城的人多行不义,还是左相德行有亏,上天降下大雨惩之?”
“吴通判这是在赌吗?”左相的声音从正厅后传出来,含混不清,他步履迟缓地走出来,打着哈欠,满面倦容,道:“赌本相必定会出面治理临州水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