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顿先生,”洛加撑着一把黑伞,蹲在沙发边上给尼克尔森遮着阳光,“我听说柯钦诺尔有个裁缝很厉害,咱们量个尺寸,去找他裁窗帘吧。”
“不,”尼克尔森拒绝的很干脆,“窗帘太压抑了,我们本来就被关在这个破罩子里,再挂上窗帘…哦不小家伙,那样一点光都看不见,我感觉像是在坐牢。”
手帕遮着脸,但洛加能想象出尼克尔森此时绝对是一脸的不情愿,说不定还带着对窗帘的嫌弃。
可洛加实在是怕了,今天一早他做了早餐,打算叫尼克尔森一同吃一点,但没想到尼克尔森的脸上手上,凡事露在被子外面的地方都滚烫无比。兴许是晒了太久,尼克尔森比几天前的那个下午还要烫,像是刚出窑的瓷器,他只碰了一下,手上登时出了一个水泡。
“可是亨顿先生,”洛加蹲着向前走了两步,他趴在沙发沿,嘴巴贴近尼克尔森的耳朵,“我会受伤的,我今天又被你烫出了一个水泡,你都不知道我撕掉那层皮的时候有多疼,善良的亨顿先生,你会心疼我的是吗?”
闻言尼克尔森扭了下头,抬手将手帕拿下来:“你的脑子停止发育了吗小家伙?谁让你撕掉那层皮的?”
尼克尔森有些严厉,洛加倏然抬起上身,微微低下了头。他能察觉到尼克尔森的那双绿眼睛正冷冷的定下他的发顶,洛加扁了扁嘴,抬起眼偷偷瞄着尼克尔森。
“抱歉,”洛加一手撑着伞,一手藏在身后,“库珀先生上次给我处理过一次水泡,但上一次的水泡一直没有结痂,我以为是库珀先生的方法不对,所以就想着自己处理一下。”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可依旧在倔强的说着:“我挑破了那层皮,但是里面的组织液流的太慢了,我就把它整个撕了下来。”
洛加又偷偷瞄了尼克尔森一眼,接着他将藏在背后的那只手伸了出来,他翻开掌心,一个淡红发亮的圆显现在中指指腹,组织液结了一层薄薄的膜样的东西,盖着下面的嫩肉。
“你还知道组织液,”尼克尔森碰了碰组织液下的嫩肉,洛加疼的缩了一下,尼克尔森瞬间心软,他总是为洛加心软,“好了小家伙,卧室里的衣柜上层有医疗箱,自己处理一下,然后我们去买窗帘,去那个厉害的裁缝那里。”
洛加抿着嘴笑的腼腆,可那浓郁的欣喜却从眼睛里流了出来,他说:“谢谢你亨顿先生。”
警卫室的门上挂了一个铜锁,那铜锁正处在房屋的阴凉中,没有遭受太阳的炙烤,故而还是能碰一碰的。
培休不在警卫室,那身制服板板正正的挂在墙上,桌上的玻璃反着烈日的光,风扇还吹着,看上去应当走了没多久。
尼克尔森把脸整个贴在窗户上,想要借着那阳光看的清楚些,后面休息区的水池里还有没洗的餐具,水池里蓄了半池水,水面上浮着盘子落下的油。
走得还挺急。
尼克尔森退开房门,用绅士杖在门上敲了敲,又将这警卫室上下打量了一番。洛加撑着伞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默默地等。
“这老伙计能上哪去?他今天又不休息。”尼克尔森兀自嘟囔了一句,然后摇了摇头,转身招呼洛加,向着研究室那边走去,“走吧,你今天该打一针,打完针再去柯钦诺尔。”
洛加愣了一瞬,抬腿小跑着跟了上去:“亨顿先生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打针?”
尼克尔森抬起唇角,一双眸子看向前路,微微挑起的眉上挂着得意:“有点不好意思,我偷看了你背包里的日历,”他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上面每隔两天就会被一个圈圈起来,按照我的经验,弗莱尔先生今天可能会逃针。”
洛加被戳穿了心思,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不自觉的落后了两步,他低下头,伞沿把尼克尔森膝盖以上的部分全部遮住,他只能看见尼克尔森踢起的鞋边的土。
“不是的先生,我只是忘了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的皮靴蓦地停了下来,接着鞋尖转了个方向,那双鞋向着他走了过来,“好吧好吧,我承认,我一点都不想去打那个针。”
皮靴停了,尼克尔森坏笑出声:“为什么呢?”他倒退着走,“让我来猜一猜…”
尼克尔森说着要猜,但又不说话了,他像是在洛加头上悬了一把铡刀,绳子握在他手里,时而松一松,又时而紧一紧。
洛加盯着一张涨红的脸藏在伞下,看着那鞋尖越退越远,他的脚尖不断的抓着鞋底,双腿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皮靴逐渐退出视线,眼前是一片静止的土地,松软的土弱化了尼克尔森的脚步声,洛加听着尼克尔森好像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