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我确已弃绝了魔鬼,弃绝了它的悖逆,它的欺骗,它的浮华。”

至此茹克斯蒂结束,新郎新娘整衣归座。

最后一日,就是新娘离家前的瓦丽玛日,这一日新娘换上浅金色礼服与盖头,重头戏则是母女相拥哭嫁送亲。

但是,别速真只是和也里昔班抱在一起贴了脸颊,至于眼泪,谁也没落一颗。反而是在旁观礼的买迪,眼眶里有泪珠儿打转。他努力吸了吸自己的鼻子,硬是把泪给憋了回去。作为父亲的伯颜自始至终正襟危坐,没有任何情绪流露。

送行时,伯颜叫阿塔海和巴尔斯捧出两只大大的银盘来,一盘里堆的高高的都是碎金,另外一盘则是堆成小山的珠宝首饰。然后他令阿塔海和巴尔斯,将这些珠宝黄金一把一把的抛洒在地上,让乐伎和舞女们去捡拾。

漂亮的女孩们嬉笑着在地上捡起宝贝。也许是一颗碎金,也许是一枚耳坠亦或一粒硕大浑圆的珍珠。她们来来回回又跑又笑,捡到的东西就用色彩艳丽的宽大裙子兜着,每个人的裙摆里都沉甸甸的。随着最后一把珠宝的洒出,在夕阳的照耀下,漫天金蝶银屑飘飞,如摩耶幻境,华丽没落,终堪消散。

伯颜看着这些乐女们一一在自己面前跪谢了主人家赏赐后离去,心里空寂而苦涩。他想到的是自己已经五十一岁了,却还有两个九岁的儿子的婚配要打发。这是他这一生里最后的难题了。做完了这,他就真的没有重要的事情可担忧了。

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说,安排完两个儿子的婚事并看着他们行了婚配大礼后,他伯颜就可以放心的撒手去了?因为这世上再无他值得担忧的事情了。人一旦没了担忧之事,也就没了对生活的羁绊与牵挂,即使撒手人寰也不觉得还有事要办。伯颜心里隐隐觉得,没事情牵挂,可能就意味着生活即将终结。

第123章 黑狮

“窝阔台家族的军队在哈喇和林城外遭遇了竖起赤色鹰旗的黑狮喀拉.阿尔斯兰,海都汗仅以七匹骆驼的身家逃走。”

--阿布哈吉.巴图汗《突厥世系》。

至元二十六年,伯颜进官金紫光禄大夫、中书省左丞相,并出镇哈喇和林任知枢密院事。和林设知院自伯颜始。

我把自己深浸在浴池里,任由热水没过了头顶。就那么一直沉下去、沉下去... ...,直到窒息的感觉的将我的肺挤压出烈痛。我猛地一震坐起将头颅奋力的顶出水面,刹那间重生的感觉灌注满了我,我深吸一口气,我告诉自己:

你又活过来一回。

我身上总有驱之不去的血味。这味道让我总要想起城外还没收敛完的尸首。有敌人的,也有我们自己的。血深浸土壤,将泥土染成铁锈红。

连土都蕴含血腥气。

我想我的两个儿子,此时应该已经起了床,正准备自己的书本。穆哈伊让萨莱给两个小家伙备早餐,通常是一杯奶、一个蛋再加一片烤的热烘烘的馕。买迪和他的乖弟弟,吃罢了早饭就顶着还未消失的漫天星星去国子学上课。他们是作为皇室子弟的伴读上学的,就和我当年作为伊尔汗王子们的伴读在礼拜五清真寺中师从纳赛尔丁.图西受教一样。

他们是骑马?还是乘车?亦或是步行着去学堂?我身在万里之外只能依靠想象。我想象着我的两个小可爱就象是我当年一样怯生生奶兮兮的迈进了教室的大门。忐忑不安的坐在那些贵胄子弟身边,看着老师的脸色但认真的听讲。因为是伴读,所以能穿着绸缎跻身于贵族的课堂,但心里却充满了自卑。

老师的每一次提问,都是考验。你身边的上等人如果学的不好,老师十有八九会把他成绩不好的因由怪罪在你这卑微的伴读童奴身上。我知道被老师刻意惩罚的滋味,那时候伊尔汗的儿子逃课,受到惩罚的却是我这个陪伴他上学的儿童奴隶。

儿子啊!听你父亲一句话!即使被冤枉了也要心平气和,因为我们就是这个命。你可以在家里跟我犯浑,但可不能在课堂上顶撞老师和你的同学。他们的出身比你尊贵,在身处高位者面前我们必须俯首帖耳。

你必须学习多种语言,波斯语、阿拉伯语、希腊语、拉丁语、突厥语、蒙古语和汉语最好都会些。这其中波斯语尤为重要。波斯语是沟通诸语言之语言,你必须精熟。

你要做早祷和晚祷,餐前也不要忘了感谢安拉给与你的食粮。你还要学会正确的划十字方法。

你的父亲是服侍过伊尔汗和大合汗的怯薛,你也会是个怯薛。服侍人是我们这些“奄出忽必”一辈子的事业。你会服侍贵人吗?我想穆哈伊多多少少也能教会你一些。比如学会看脸色,学会婉转表达自己的观点,学会体察贵人们微妙的情绪变化,学会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