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颜说到这里，实在讲不下去了。看合汗的面色，不红不白的，后面隐藏的好深。他实在是坚持不住，终于“噗通”跪倒，向着高坐在上的老皇爷，求对自己的发落。

合汗面静似水，毫无波澜。两个火者马上又象事先安排好的一样过来将伯颜从地上搀扶起身，把他按到坐墩上坐好。

“听凭合汗发落。”伯颜说。

合汗并未见怒色，只是轻声“嗯”了一下，缓缓开口：“你做什么如此紧张？我并未降罪，你到主动揽罪。你挂白纛我不怪罪。节制杀戮么！何罪之有？至于与海都私下里勾搭，我现在手头上也没证据。到是你击败海都时很拼命了，这是你的功劳！我要赏赐！”

“奴婢不敢求赏赐。”伯颜赶紧往后缩。谁知道这赏赐意味着福还是祸？

“嗯哼。该赏的定要赏。”合汗发话如同磐石，一字一句都重击在伯颜的心上：“伯颜你听着。朕赏你一个悠闲的休假。你想休到何时，就休息到何时。你的食邑俸禄不减分毫。朕还要赐你白鸡冠御贡茶，并漂亮伶俐的小阉奴一个。你在家中好好调养身体。平日品茶，让阉奴伶人伺候伺候，听听戏放松自己。等何时朕宣你，你再劳碌不迟。至于海都的事，你怕什么嘛，朕调查清楚了，自然还你一个清白。别吉里迷失，你还不知趣的跪这儿干嘛？还不滚出去！若朕查出是你诬告忠良，你有的是罪可受呢！”

伯颜脸憋得煞白，他本该预先做足心理准备的。但事到临头还是令他沮丧无比。心脏又跳的太快起来。伯颜忍着一阵阵心脏的不适，勉强起身站着行了礼要告退。合汗没再挽留，让两个火者送送他。

两个火者，右边搀扶的是老熟人李邦宁。左边的是高丽人高兴隆。李邦宁满脸焦虑与关切。而高兴隆做漠不关心状，好象他手里扶着的是根木棍。

高兴隆先行离开后，李邦宁却没有走。他劝慰伯颜说：“您老人家也五十五、六岁了，功名富贵一样不缺全凑齐了。这样的年纪还拼什么呢？急流勇退回归田园享受天伦之乐多么的好。”

“你以为我能退啊？”伯颜满脸的颓丧之色，以他和李邦宁的熟悉度，他没必要再假装什么了：“你岂不知，我和你是一样的人。都是皇家‘私人’！我们‘体己人’能是想退就退的？我们是卖身给了皇室，要一直做到死的那日方才完结。我唯一比你幸运的就是我下面那条根没被割了去。李邦宁，咱们当着明人别说暗话，我看你是块材料！你小子以后将要贵不可言，你会位列三公的，你信不信？记住我的话，你以后要位列三公！”

伯颜把自己的手从李邦宁臂弯里抽了出来，他转身走了。只留下李邦宁在那里回味着“你将来必位列三公”这句话的滋味。后来他果然位列三公了，只是那时伯颜早已入了土。

第125章 恩赏

盛夏的蝉鸣声阵阵。有时候会突降暴雨，雨点落入院子里池塘中，打的池中水面“琵琶”作响，连池里养的莲荷都被雨击打的歪了花头。每当这时，人出不去门户，就只能坐在家里，望着房外的大雨想，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下完呢？

然而就算它下完了又能怎么样呢？伯颜，你照样还是出不去，只能闲坐在家里。自从再被夺职以后，伯颜就又一次有了在家里花不完的时间。自然的，从合汗那里说来，就只是让伯颜居家“休养身心”。这里面意思莫测，他即可以侧重于养身，也可以侧重于自省与悔罪。至于他心里怎样想，向那一侧靠，就全看他自己的悟性了。合汗并不点明。

至少从表面上看来，合汗是心疼伯颜的。不然不会又连连的赐物下来。

伯颜刚回家中“休养”，就从内府中调拨赐给他据说能补益气血的阿胶芝麻蜜枣糕并两样宫中才吃的御贡米。一样是云南潞西吐司贡上的遮放米，一样是宁夏府灵州贡上的硕方珍珠米。按传旨的中贵人所传的口旨，合汗说此三样物品最是滋养，阿胶糕同贡米一起制成粥喝，让伯颜多补补以养身心。

距第一次赐阿胶与赐御米还没有过几天，合汗又接连赐给第二次。伯颜曾经在合汗面前讲武夷山白鸡冠的好处，合汗并没忘了。这次的御赐里就有清明节前采摘蒸制且上面贴饰凤凰状金箔的白鸡冠茶茶团九枚。合汗寓意取“长长久久”之意，取意吉祥，祝伯颜能寿命久长、福无尽头。

宫里接连的赐东西，似乎预示着的是恩宠无疑了。但是受赐的人却是被勒令免职居家“休养”和“省思”的人。这里面相互矛盾的示意让被赐者极其家人感到圣意真的深不可测，以至于在接受恩赐时，全家人表现出的并不是喜气洋洋而是战战兢兢、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