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而他们最开始甚至不能弄清此诗最初的版本是不是波斯语... ...。

真的是一群废物!

他找了数个怯里马赤,费劲周章才弄到此诗原稿。居然是以波斯字母拼写的亚美尼亚语写就的。能做出这种巧伪之术而又喜吟弄诗词并在暗里总与合汗离心唱对台戏的也里可温人,想都不用想,自然就是那个人了!

那个可恶又可怜的奴婢!

他立即令人召了他入宫来,他要听他这回怎样的抗辩!

他居然如此的贪恋另一个主人给与他的恩赐。在情愫里恬不知耻的自比童贞女。他居然还要做那天赐情郎的永恒爱侣。多么的下贱与淫浪!

能写出“童女夜提灯,彻夜等新郎。”这等的肉麻词句的人,居然就是他依仗了半辈子的战场“军神”,被满朝士大夫比作“北方长城”的巴林.伯颜,他的丞相,他的枢密副使,他床上曾经最亲昵的“伴侣”。如果他不是仅仅是“床伴”的话。

他愤怒的把那几张抄录着诗文原稿的纸张摔在那跪着的人的脸上。牙白中泛着微黄的诚心堂御贡粉纸如飞扬的白蝴蝶。在那人脸上、肩头、帽顶纷纷坠落。对方的脸,却依旧宁静。

这首触怒了合汗天颜的诗是他无以复加的罪恶。

他的主子命令他诵读出诗章里的每一个词汇,他的主子要求一个解释。

你只这一颗心,如何能侍奉两个主人?

经里也讲过,你不能即侍奉你的天主父,又侍奉财神玛门。这是基督的话语。

伯颜必须明确谁可做他的主人。他的合汗不需要他的真心,只需要他的确认。伯颜的顺从比他的爱更加重要,这一点合汗始终明白。所以他,忽必烈,才能是一位掌握一切的君主,而不是一个恋爱中的莽撞小伙子。

合汗看着他的奴婢以一种优雅又忧伤的姿态诸页的拾起铺落在地毯上的那些白色蝶翼的尸体。

伯颜的眼睛里泛出一种忽必烈永远都不可能懂的哀伤。

伯颜此时的憔悴哀愁之态简直颠覆了忽必烈对他以往的一切印象。

伯颜不再是那个能在浓苍茂密覆盖着北方白雪皑皑的广柔大地的泰迦针叶林里,以弓箭射虎的骑在骏马上的勇士,亦不在是那以黑衣黑甲赤旗鹰徽作战令敌人胆寒的帝国统帅。

他在诗歌里显露出的是一个如柔弱处女般的心灵,敏感而细腻,期待着他要托付自己终生的那一位在天上的新郎。他为等他的新郎而焦虑,他为他天上的新郎迟迟不肯来而惶惑伤感。他痴痴的等待,如提着灯盏迎新郎的童女,虽然疲倦以极,却强撑着不敢睡去,他唯恐自己睡去了,新郎来时他却因不知而错过了他。

当年伯颜也曾说过,我身虽睡,我心却醒。现在忽必烈明白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为了等那天上的新郎迎娶他做圣洁的婚配,伯颜的心灵永远是醒着的。

伯颜永远醒着,不是为他,而是为那天上的良人。

他的确也在俗世间寻逆过爱情,但是这俗世太让他失望。

阿什克岱、月尔鲁... ...,一个个俗世情人从他指缝里滑过如飞沙一般。他终于明白自己在世间什么也无法留住,时光会冲走一切。

从此,他只等待基督,他在天的新郎。他终归要回去那里,与基督结合,成为一体。

那一夜,他又被暴怒的合汗压在身下,承受着帝王洒在他身体上的愤怒。但是他的心灵柔和平静。他以前在与合汗同床时从未有如此的平静过。合汗在他身体里尽情释放过欲望后,就在他身边睡死过去。合汗睡的鼾声如雷,大概是欲望得到了满足,怒气也发泄殆尽。伯颜想,明天天一亮,他们依旧可以当今晚的一切全没发生过。在朝堂上继续扮演明君与贤相的角色,演戏给那些想看他们的戏的大臣们看。

但是,今晚,伯颜想,我要给我写的词句收尸。他趁着他的合汗在心满意足中酣睡而不知的时间里,轻轻的披了衣服下床。逐页拾起地上散落的那些纸片,他眼看着它们,然后默默的叹息了一声,将那些纸揉做一团丢进燃着的暖炉里。

上面有他墨迹的牙白色粉纸在炉内发出“噼啪”声,它们被火舌撕咬着焚为了灰烬。伯颜上床,缩进被窝里,眼望着虚空。他的新郎不会现在就来,但是他知道他绝不会空等。那一天总会来,他将在得到自己的自由时,同时得到爱。这爱将是永恒的,它永无止息,含忍而久远。

第145章 《两片杏仁》番外-仙花寺

这是由一幅也里可温供养人壁画引出的故事。其具体的日期已经无法追述了。

《波斯经教供养人礼赞安拉阿罗诃》,这幅残画里面的故事历经几百年时间的淘炼已经无人可以知晓其中的秘密。它所在的建筑早已坍塌,只留下半段被岁月风化破碎的残墙,在夕阳里被镀上了一层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