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我穿好去学堂的衣物,努力的清理了一下自己的头脑,我的脸不红了,气息也不急促虚浮了。然后我神色如常的迈着轻快的步伐跑着去上课。

同学们都热情的和我拥抱,欢迎我回来上课了。就连众王子与贵族之子们都欢迎我的回归。我的心情舒畅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然后,在一个我上完课被汗留下,夜宿于宫内的半夜时分。安吉烈卡的尸体却被发现在一扇开着的木雕格楞花窗下的石板地上。他头朝下的坠落,脑袋先着地摔了个颅骨碎裂,头颅里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当时我正躺在汗的怀中熟睡,并且做梦梦见我和安吉烈卡正在浴室里恩爱调情。窗外面侍女发出的尖叫吓醒了我。汗也醒了,但是他只一把又把我给揽进他的怀里,嘴里嘟囔着说没什么需要紧张的事,让我安心睡觉。

我乖乖的缩入汗的怀中安静躺着。耳朵却高度警觉的聆听外面花园里发出的声音。女人的尖利嘶叫引来了卫兵。脚步匆忙而杂乱,然后是有人低语窃窃,说的什么我听不清。大约半时辰后,外面又恢复了安静。

我却因恐惧而无法入睡,我闭上眼,努力的假装自己在睡。

安吉烈卡死了,我无法判断是不是和我与他之间的那种事被人发觉了有关。但总之,这个黑奴太监是死了。

当我颤颤巍巍、摇摇晃晃的离开宫廷返回练武场。我的导师巴尔斯和阿尔斯兰仿佛是已经知道什么事似的以一种关怀的目光默默的看着我,却不说话。这中目光里的关怀显得太奇怪了。

为了忘记我的沮丧与恐惧,我强迫自己加倍的训练。不把所有的体力用完,我绝不休息。

自那以后,我除了习武就是读书。其他的东西全没了。除了更爱干净和识文断字外,我也沉默、干燥、无聊到和其他的军汉一样的地步了。

我得到师傅巴尔斯授予我的那柄舍施尔钢刀的上午,在比刀的赛场上一口气连胜十二场。

我把交叉劈砍和十字步移动的技巧发挥的淋漓尽致。我灵活的躲避开对手的一刀又一刀,然后熟练的将他们一刀刀的劈倒在地。

场外,我的两位导师以热切的目光注视着我一次次的胜利,开怀大笑的为我助威。其他军人也围绕着我,他们喊叫着我的名字,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那就是:

“伯颜赢了!伯颜赢了!伯颜又赢了!”

当我接连打倒那些身材比我高大比我粗壮的军汉时,我的导师最终冲上来一把把我抱起。

巴尔斯师傅抱着我狠狠的亲我的脸蛋。我兴奋的气息都乱了。他每吻我一次我都会深深的吸气,我享受巴尔斯身上的气味,他宠溺我,如果我真有父亲,巴尔斯就是我的父亲。

我另外一位师傅阿尔斯兰笑着看我与巴尔斯亲热的搂着和一个人一样,他面上是得体的神情。

我现在还至少有巴尔斯师傅。

当那柄刀鞘金妆簪花嵌祖母绿石的舍施尔被巴尔斯师傅郑重其事的授予我的时候,我在他眼里仍然是个孩子。

我在我的导师面前,庄严神圣的在胸口画了十字,并口中称颂天主圣三的名号。然后我伸出手稳稳的接住师傅奉送给我的那柄舍施尔腰刀。它的刀身带有优美流畅的弧线,如美人秀丽的眉毛。它的刀刃闪烁夺人性命的寒光,如索命的天使。

它,也是我的“安吉烈卡”,它在我以后的漫漫一生当中,将如天使般守护我的性命。

巴尔斯,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一如我永远不会忘记帮我擦洗身体给我身体上洒上香水的安吉烈卡。

我从你手中接过此刀时,是你我之间父子挚爱之情的巅峰。那时我不知道你的真名瓦什·拉斯洛,我也不知道你其实不是钦察人而是替君王复仇的马扎尔骑士。等我明白这一切时,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我犯了罪,出卖了我的“父亲”与我自己的灵魂。

我曾经一遍又一遍的反复重读那刀身上镌刻的铭文,想要从中忏悔自己的罪恶。但却发现自己的渺小、孱弱与无力。除非你能宽恕我,除非我的真主能宽恕我,否则我将带着这份罪活着直至我的死亡。

当我已经衰老到只能倒卧于病榻之上,身体瘦削干涸到只剩十四岁孩童的分量,当我因死亡迫近而视线已经模糊,当我的皮肤渐渐丧失了温度。我看见了我的天使。它不是黑人也不是白人,任何造物都无法言说它究竟与谁相似,它的每一只眼睛里都滴下为人类罪恶而伤感的眼泪。它以明亮温暖的羽翼将我的灵魂包裹,带着我脱离自己已经死去的肉身。我被它的羽翅所环抱,我看见自己的病榻周围围绕着为我的死亡而哭泣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