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我吃饭的时候由于心事而走神,爸爸没发现。但我的继母佛罗伦斯一直以担忧的眼神关注着我。她明白我的企图。

但我是勇猛的、无畏的,我决定走向荒野。走以前的女人们没走过的路。也许我如先知摩西的姐姐米丽安,注定不会循规蹈矩的过完一生。

我和考古队的队员们在约定地点碰头时。所罗门教授简直气疯了。但我死皮赖脸的坚决不肯回家去。

我反问:“我凭什么回家?紧紧因为我的性别吗?一个成年的女性不能自己做决定吗?”

“女人不能自己决定。”教授紧绷着他的老脸,他说:“你的监护人呢?擅自脱离监护人自行外出且与异性同行是很失礼的事情。”

“我不是穆斯林妇女。”我反驳。

“基督教伦理与伊斯兰伦理就女人的部分大部分是相通的。”教授仍然不肯松嘴。

“但我们却已经卸下了盖头与面纱。”我挖苦道:“圣保禄在经上是怎么说的来着?您要知道我们早就已经不按照圣保禄的训导生活了。与时俱进嘛。”

老教授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他摆手示意我上骆驼。我挑起嘴角一笑,将行囊摔在后面的骆驼背着的鞍架上,自己上了前面一头。我的体能优越,在欧洲我曾蹬遍了德、法境内阿尔卑斯山脉所有的峰顶。我用藤杆敲敲身下的骆驼,它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跟着队伍,我们出了德黑兰老城的城门。

旷野无垠,令我安睡。中世纪的旅人们是怎么旅行的,当粉红色的砂岩石壁被晨曦摸过,当傍晚炊饮的篝火被我的手撩过,我释放了自己多年淤积的压力。我终于躲开了父母的目光,可以我行我素的活着了。

傍晚的时候,我把自己的登山靴扣过来,将里面的沙粒石子倒干净。我已经吃饱了,再喝口水,我钻进骆驼毛填充的睡袋里,将它拉过盖住我的头。

黑夜将我裹得紧紧的。我似乎睡了一小会儿,但星光唤醒了我。我被一个人丢上了骆驼。

他叫着“萨莱,萨莱!你怎么掉队了?我和阿什克岱往回走了这么多路程才找到你。太危险了。”

然后一个人不由分说,将我用一根绳牢牢捆紧在骆驼背上的两颗驼峰间。我不得不跟着一对人马走。我累极了,真懒得叫喊。而且因为我觉得他们和我是一伙儿的。

驼队在星光下行走。那个拉我上骆驼的男人让名叫阿什克岱的男人给他讲大熊座和小熊座的故事。

他回身轻柔的唤道:“我的阿什克岱,那指路星的故事,你再说一遍吧!”

刹那间,我看见了一张绝美的面孔。深潭一样的蓝色眼眸,他的肌肤洁白如茉莉。他美丽的脸孔距我如此之近,似乎鼻尖顶着鼻尖。我觉得温和,并不想躲。我甚至觉得他就是我,我们使用了同一具躯体,那模样渐渐越靠越近,最终他的意识就是我的意识。

我试了试,挣不开。我的灵魂被他的身体囊括了。

“我们要去哪里?”我好奇的追问。语言之别竟形不成障碍。他天然懂我,而我也天然懂他。

“大都!合汗的大都!”装着我的身体回答。

“你是谁?你们又是谁?要强行带我走吗?”

“我们是去往大元·也克·乌鲁斯的伊尔汗俺巴海的使团。我就是巴林·伯颜。”那对蓝色眼睛笑眯眯的。

我把我的故事告诉你。因为你手上那封书卷的红珊瑚珠串是灵魂的引渡人,它领着我跨越时间的瀚海来见你。

而那写经的血,是我手臂里割下流出的。我把刺血写成的经书留给我在祖国的养母,等到了合汗的大都哦,我要把我从伊朗带来的一粒红色珊瑚的玮珠献给我遇到的第一座亚述人的教堂。这粒玮珠是我从写经本上仔细的拆下来的。而你已经认识了质地、文脉与名字,你已经跨越了爱欲、生命与离别。余下的唯一一扇门,将是完整的故事。

在余下的时光里,我与重合的他同行。白天我的躯壳包裹着他,夜间则相反。我总同时看见双重的盛景。

我开始在每一次的入眠前,先开启我的抄本。我以指尖温存触碰它,轻轻摩擦它。它使我留恋难以琢磨的历史。我已经不打算结婚,因为我已经和东方和历史结合了。我将毕生奉献给东方的沙漠戈壁。

那串地中海的红珊瑚,它红的越来越艳丽,如同一串血。它渐渐的带着些许海的腥气。它在我的行囊中,它会终身伴随着我一次次的远行。

我曾向所罗门教授求问关于珊瑚珠宝的历史。并将亚述手卷上的珊瑚出示。教授一眼就认出了珊瑚的产地。他惊呼到:“了不起啊,这是意大利半岛南部海域的珊瑚,应该是撒丁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