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没奈何,伯颜只好牵着已经扭伤前肢一瘸一拐的艾斯德尔步行。他实在舍不得把这匹有灵性的小母马孤独的舍弃在暴风雨充斥的山谷中。

身上的衣物已经被雨打的透湿,冰冷的衣料紧贴在身上。脸上、发辫里甚至睫毛上都是透骨凉的雨珠。伯颜冻得身体打颤,如筛糠般的抖。胃里则是空空的又冷又酸,因为为了急着赶往汗的行营他已经整整一天疾走,没顾得上吃一餐饭。

半途中路过已经残破的先知达尼艾勒的墓,灰白色的大理石墓石孤寂的立于凄风苦雨中。先知墓旁边是苏撒古城老皇宫的断壁残垣。

伯颜牵着艾斯德尔,走进先知的墓石,在雨幕中他双膝跪倒,以头触地。他心里默默的以阿拉美语念诵赞美先知的大赞词,向在迦勒底暴君尼布甲尼撒的淫威下仍然坚守信仰的先知致意。然后他在先知陵墓冰冷的石头墓碑上印上自己深情的一吻。

伯颜牵着马离开,但走了几步又觉得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之意,他情不自禁的回首望去,先知墓仍旧孤零零的坐落在那里。

此情此景,让伯颜心中忽发一念,如果,如果将来自己的妾碧拉真的能够给自己和伊斯塔尔的名字下再添一个儿子的话,因着今日这得以在山谷中独自一个人谒拜先知墓的缘分,他要给这个儿子起名叫达尼艾勒。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一定,伯颜觉得自己心中的惶恐与空虚都没有了,反而被一股暖意填满。他转过身来,面朝圣墓再一次的伏地叩首,才坚定的转身牵着马离去。

伯颜终于找到了俺巴海汗在扎格罗斯山南坡的露营地。那时他已经浑身淋的津湿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汗的帐篷扎在山坡高处,伯颜请看守毡帐门槛的侍卫进去通报俺巴海他已经奉召前来谒见。门卫进去以后过了半晌,才从里面传来俺巴海嘶哑的声音叫伯颜进去。

里面负责伺候汗的人打起了门帘,伯颜迈过门槛进了毡帐的门,在过门槛的时候他注意自己的靴子千万不能沾了汗的门槛。这是一种萨满教古老的迷信,认为门槛被靴子蹭到了是为不吉祥。

俺巴海在铺着貂皮褥子的榻上倚着靠枕半躺半卧。周围有一众年轻的男孩伺候。伯颜一进来便给他的汗叩首行礼。俺巴海无声的抬了抬手,示意伯颜起身。然后他使个眼色,周围几个伺候的孩子便全默默的退去了用帘幕隔出来的别室当中。

伯颜跪着,不敢抬头看他的汗。离开宫廷的这几年,似乎比几个世纪更长,再见到汗时,已经是那么的陌生。伯颜低垂着眼睫,但他感觉到汗发烫的手抚上自己的面颊,能看到在眼底闪烁的汗的织锦袍子的下摆。

俺巴海用自己已经粗糙和老去的手,细细的抚摸伯颜已经长出浓密胡须的双颊。伯颜已经长成,不再是个孩子,他现在已经有一张阳刚俊美的男子汉的面孔。那弯而漆黑的眉毛、深陷的眼窝、硬挺的鹰钩鼻和连鬓络腮的美须,让任何人都不再敢拿他当做一个可以压在身下的玩物。

除了他的汗。

俺巴海托起伯颜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看着自己。伯颜长大后什么都变了,唯独那对地中海般清莹澈澄的蓝眼睛没变。这双眼睛依旧那么的柔和又透着忧伤,能把一切曾经爱过他身体的人融化在里面。

当伯颜的眼睛对上俺巴海的眼睛时,他发现他的汗完全的变了。俺巴海几年间象是老了几十岁。他的头完全秃了,胡子已然全白。眼睛因酗酒和纵欲而变得浑浊呆滞。脸上和眼角处皱纹堆垒。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应该是刚刚又酗酒大醉过一场。

汗的嘴里喷出熏人的酒气,在回到自己的卧床上时他走的踉踉跄跄。伯颜连忙上来一把把主人扶住,小心翼翼的搀着俺巴海在床上躺好。然后又拉过被来轻轻的给汗盖上。做完这一切后,伯颜默默的跪在主人的床榻边,守着他的汗。

俺巴海虽然躺在床上,但手仍然紧握着伯颜的手。他用通红的眼睛看着浑身湿透的伯颜,然后俺巴海用醉醺醺的口吻嘟囔了一声,他要伯颜把湿了的衣服脱掉。

伯颜依次脱去了自己的大衣,外袍和衬衣。俺巴海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嚷嚷,全都脱了!伯颜听了,很乖顺的把剩下的衣物也全脱去了。然后俺巴海说,上来吧!我被窝里面冰凉,你也一定很冷,进来跟我一起睡,就象你当年小时候在宫里那样,给我暖暖床。

伯颜很听话的上床躺进了汗的被窝里。俺巴海把自己已经苍老松弛的肉体沉重的压在伯颜年轻健壮的身体上。伯颜已经长得和汗一样的高了,他的肉体肌肉线条分明,强健而美丽,充满了让俺巴海羡慕嫉妒的男子青春之美。伯颜的肌肤散发出年轻人健康的清香,而俺巴海身上则只有老年男子陈腐的气息,就算他勤洗澡并撒了香水,也掩盖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