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因着这事,不仅仅已经死了的人被分尸喂狗,平章府邸更是被抄。平章的长子、次子被剥皮分尸处死,并把血肉喂狗。家中幼童、女眷皆入教坊司或玉宸院为伎。

只是,平章虽然倒台,伯颜却并未被恢复名誉。下台丞相仍然在家闲居度日。

又快到圣诞节了,大都下起了雪。洁白的雪片飘摇而落,世界变成了银色的。屋顶瓦片上、树木枝丫上、院子里地上、街上都覆盖了厚厚一层绵软的雪。脚踩上去酥脆松软,会发出美妙的“沙沙”声。丞相府邸的玻璃窗上都结了冰凌,除了梅花以外,其余的花都在休眠,无花果树与葡萄也都进入了休眠期,树上光秃秃的,没叶片,更没有果实。

为了让府里的无花果树顺利过冬,伯颜让府中的园丁给无花果施行了“压枝法”。把长而柔韧的果树枝条压下至地面,然后刨开地皮将枝埋入地下,再用厚土覆盖并压上砖头之类重物。这样可保存果树枝条的活力,不至于在严寒中冻死。来年,只要撤去重物和土层,立起来的树枝就可以借着温暖春风的吹拂快速复苏,在新一年里再次开花、结果。

室内,烧着碳炉,很暖。外面,数条大狗在雪地里相互追逐、打滚、撒欢儿。伯颜盘腿坐在自家榻上,身下铺了紫貂皮褥垫。身上穿宽身狐皮里子的纳什失袷袢,束着丝绸波塔腰巾,戴一顶上面刺绣无花果图案的六瓣貂皮图玛克。一只毛色油光润亮的波斯猫趴在伯颜的怀里,在主人温柔的抚摸下眯起一蓝一黄两只不同色的猫眼,懒洋洋的,肚里舒服的发出“呼噜、呼噜”的轻响。地毯上放着一对软羊皮的玫瑰紫尖头鞋,鞋里面衬了貂绒,鞋面以金线刺绣了同样的无花果图案。

努尔沉静的侍立一旁,穿着新作的绸面袷袢,脚上穿羊皮做的高筒乔鲁克靴,靴子上是苏扎尼风格的绣花,鸟、太阳、花卉和植物纹用精美的驼毛线绣出。一顶巴旦木朵帕扣在努尔卷发浓密的头上。黑蓝色四瓣缝合的帽底上用丝线绣出扭曲变形的巴旦木果实纹样。状如新月,又似母亲子宫中的胎儿,这是吉祥如意的图案,意味着新的一年里生机勃勃。它们分别旋转排列在四瓣帽的东南西北四侧,代表生命里程中之四时:新生、强壮、衰落、死亡。

巴尔斯,新剃过的头皮清清爽爽的,很精神。余下的一缕金发结了辫子垂在后背。带着卡尔帕克式白色绣花毡帽,帽檐折起,露出里面的黑色貂绒衬,以金红二色丝线结成的帽穗垂落在一侧,衬托着雪白的脸颊。

米昔塔尔跪着,正给伯颜按揉双腿。伯颜自侥幸得脱牢狱后,就落下身体疼痛的毛病。冬天尤其厉害。按摩之后才会舒服些。

阿塔海在外面屋子里烧萨玛瓦尔茶炉子。黄铜茶炊用木炭烧热,准备着以开水煮茶。厨房里正在打馕。一个叫阿瓦汗的厨娘,已经把面和好,等面醒醒以后,就可以用“土盖其”,也就是馕戳,往面馕上盖印花纹了。“土盖其”是一个阳刻雕花的木戳,待面馕醒好后以戳盖出吉祥的花纹。这样的馕,受热后有利于馕芯向外排气,做出来即好看又好吃。

夫人别速真,几天前新买了一个婢女。十二岁。据说是帕米尔人。肤白而貌美。晶莹透亮的浅蓝色眼瞳。阳光般耀眼的金色长发一口气垂落腰间。别速真让伯颜给新来的小婢女起个名儿。伯颜最后赐名苏珊娜。苏珊娜,源自《圣经》。古闪米特语“莲花”之意。信《圣经》的亚述人、阿兰人等东方基督徒,常以苏珊娜为女孩之名。此莲花意指埃及白莲花,这种莲花,白天将花梗伸出水面绽放,入夜就收拢自己的花苞退入水面以下。伯颜听夫人说这小婢女雪白、艳丽又纯真,所以把苏珊娜这个美丽的名字给了她。

此时苏珊娜正在由另外两个婢女为她装扮。呆会去见老爷时,是圣诞前的正餐。夫人别速真希望苏珊娜打扮漂亮了。这样可以让伯颜的心情更愉悦些。毕竟马上就到圣诞节了。大家都要欢欢喜喜的。

热比娅正服侍苏珊娜描眉、染睫毛与画眼晕。苏珊娜一看见热比娅拿给她的那只瓶子,就高兴的笑起来。

“小鸽子,笑什么呢?”热比娅问她,自己也在甜甜的笑。

“因为‘苏尔曼’,我在这里居然也能用‘苏尔曼’画眉和染睫毛... ...。”她眨着闪闪的眼睛笑着说:“我们帕米尔人最爱这种青黑色眉石了。都说用了它可以免除‘邪眼’的诅咒。还能让眼睛越来越大呢。”

“你们那里对苏尔曼矿石还有什么传说呀?”一边在开箱给苏珊娜挑选新衣服的拉妮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