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南必走后,忽必烈觉得自己心境忽然烦躁,想发怒又找不到真正有罪的人责罚,只能把一腔被莫名激起来的恼火全发泄到伯颜的身上。他让侍卫给自己拿过鞭子来,亲手鞭笞伯颜,伯颜被鞭笞的喘息和汗水又让忽必烈觉得他可怜又可憎,皇帝命伯颜近前来,背对着他撅起屁股,然后附身就在伯颜的臀部上狠狠的咬下去一口。这是第二次了。伯颜忍着痛不肯出声,但是在自己心底里暗自窃笑合汗居然也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忽必烈命令伯颜穿起衣服滚出他的视线。伯颜默默的穿好衣服,走了。从这件事发生以后,一个多月,皇帝都没有再要伯颜服侍自己。

直到天寿节已经过了,伯颜即将启程返回他戍守的哈喇和林的时候,合汗终于忍不住又召他在夜里入宫,上合汗那尊贵的床上一叙。那一夜伯颜象是一条蜿蜒的藤蔓一样缠绕在合汗肥胖衰朽的身躯上,用尽了自己的各种手段来取悦他的帝王。他一点也不嫌弃他老,这难道还不够吗?他在自己的想象里爱着他,尽管在现实中他只是他泄欲的工具。他用幻想给自己编织了一个梦,一枚茧。而他自己躲在坚实的茧房里,苍白柔软。在里面缓慢而小心翼翼的爬行。如果没有爱,那欲望也勉强可以算爱。合汗对他的身体依旧有着强烈的欲望,这真令他感到欣慰。一个已经四十几岁的半拉老男人,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超越其他众人的了。就连合汗最亲爱的外甥安童,在合汗床上所出的风头也没能盖过他去,而安童还比他年轻了十来岁呢。

第二天晨起后,伯颜将回到哈喇和林去了。合汗罕见的和满朝文武一起给伯颜送行,设践行酒宴。这是合汗在躲进深宫不再露面后的将尽一年时光里,第一次再度重新出现在太液池内万岁山上的广寒殿,让臣子们朝见他。

送行宴上合汗叫诸大臣一个个的给伯颜敬酒。伯颜用眼睛搜寻,不出意外的没有在合汗的身边发现哈顿南必。南必的不肯出现,不出意料的被伯颜给猜中了。

酒宴过后,伯颜起身出广寒殿大门上马。殿门前陈放着那件用一整块南阳独山黑质白章玉料雕凿而成的渎山大玉海。整块玉雕刻而成的玉海颜色青碧内带墨色黑斑,玉质细腻油润。玉海内外雕刻有十几种动物的图案。琢玉的玉工们用龙、螭象征合汗,下面则有羊、鲤、犀、螺、蟾、蚌、鳌、马、兔、豚、鼠头鱼等象征着文武百官。

玉海内储满了醇香的酒浆。就在伯颜即将打马离去的时刻,合汗叫住了他,坚持让他饮一个“马上杯儿”再走。伯颜冲着他的皇帝微微一笑,接过火者李邦宁递上来的杯盏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伯颜饮罢了才发现,这只盛酒的釉里红蟠螭纹高足马上杯,是只精功极巧的转心马上杯。影青釉下赤红蟠螭纹,杯体底心有一上小下大的“公榫”嵌入圈足内,圈足上端则稍内收作为“母榫”与“公榫”相套,二者间有极微小的缝隙形成“活榫”使杯体可左右旋转。而李邦宁给自己奉上此杯时,那铜料发色烧制成的赤红色卧行蟠螭,正好面对着伯颜自己这一边。

这一定是合汗特别交代过的,为的是让他知道合汗内心深处隐藏的深意。他不爱他但需要他,希望他也明白。

伯颜抬眼望向老皇帝处,看见那个坐在高台御座上的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心底里最终呈现的,是对这个孤独的老人的一丝怜悯。他是帝国的主宰,却又是如此的孤独寂寞凄凉。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农民家里的老头儿。农家老头儿至少还能享受一下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而在他身边围绕的只有仇恨与阴谋,还有争风吃醋。

伯颜记得自己坐骑的马蹄子敲打在离开宫殿的道路的地面上发出的“哒、哒”声,他的马带着他飞离了令人窒息的大都囚笼,离开嫉妒与仇恨之地,去往空阔辽远苍茫无人的北部边疆。那里是合汗家族发迹的地方,但现在他和他的后裔已经不再莅临那个偏远荒僻的地方。他只把他信任的人派去那里做自己祖宗发迹处的守卫。也许,他知道,有一天他的家族会逃离这个拥挤而令人畏惧的巨型城市,回到他祖宗繁衍生息的地方,继续过着荒凉而野蛮的生活。城市,终究不过是他们这些人的暂居之地而已。

伯颜走了,离开了他的皇帝。从察必去世的至元十八年到合汗去世的至元三十一年,整整十三年他几乎再没回过大都。只在后来又被人污蔑控告与海都私通的案子里,回过他自己在山西大同的食邑待罪了两年。然后因着合汗的死,他才又被召回大都,成了拥立完者都合汗帖木儿登基的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