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写信的正是纳木罕。这封信件发出的时候,伯颜已经在坑盖山东麓鄂尔浑河战役中击败了海都汗并将成吉思合汗的金帐夺回。

自信使从别里哥萨莱出发,路上经历了各种艰难险阻,两个持有被囚的北平王的亲笔信的信使,在圣诞节前夕抵达了哈喇和林。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札剌忽在半路上时居然又被海都的人劫持,在海都处被拘禁了个把月。如果不是有这次遇劫的事件发生,石天麟还不可能同札剌忽一起回来呢。

至于放他们两个回来的海都汗自己是怎么打算的,谁也猜不出来。海都的心思莫测,但终归不是因为他和纳木罕之间有血缘关系而产生了什么同情。

得知忙哥帖木儿已死,尤里心里觉得特别燥的慌。这意味着他父亲头上的主子变了。那自己还要继续身在这里吗?尤里想不明白。这些大人之间的正经事,他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还梳理不出一个头绪来。虽然他的身材已经长得同成年的罗斯男人相差无几了。

这几天天冷,伯颜让尤里多看守火塘,并往里面填进牛粪饼和枯枝。牛粪燃烧后有一股浓烈呛人的草灰味儿,薰人鼻子。尤里想要咳嗽。他捂住嘴巴,眼睛里被烟熏火燎辣出了眼泪。他想回莫斯科去,他想看看父亲。但是父亲却没有给他过任何的信件。这让尤里心中惴惴不安。

尤里的阴郁,伯颜也看在眼里。但他又没有什么可安慰这罗斯男孩的好办法,则只能叫米昔塔尔等多带着尤里出城去不远处的山凹里玩耍散散心。

冬天是捕貂的季节,哈喇和林伯颜府邸中也挂满了鞣制好的毛皮。那些刮去了油脂的貂、狐狸、兔狲和塔拉不花的皮张在院子里堆成一座小山,然后再由人一张张的挂起来通风。

冬季也是给马驹剪开鼻孔的季节,小马鼻孔里喷出凝结的霜一样的白色雾气。然后用一把专门剪开鼻孔的剪刀给它们开鼻孔。被豁开鼻孔的豁鼻马呼吸会比一般的马更顺畅。

叶齐德,也就是被伯颜从石刑坑里搭救出来的舞僮米里哈,现在已经改回了男孩的名字,这名字是伯颜叫他自己挑选的。他和另外一个唱戏出身的男孩纳尔金,此时正盘腿坐在冬天火烧的很旺的热炕上,用剪子一刀一刀的细细的剪着红纸做的窗花。

窗户纸的新换过的牙白色高丽纸,糊的非常平整。

大都丞相府邸里也是一片温暖如春。几位夫人太太妾室婢女带着两个还在继续吃奶妈奶的双胞胎男孩玩儿。两个吃奶娃娃随合汗去避暑上都转悠了一圈以后,越发出落的漂亮了。当然,哥哥的风头始终超过弟弟。据说合汗在上都抱着老大买迪爱的不肯撒手,似乎怕一松开手买迪就化作带翅膀的小天使飞了。合汗经常捏起买迪的一撮柔软打卷儿的小金发,放在自己鼻下嗅着,贪婪的吸吮着这柔软金发上散出的奶香味儿。小买迪无论何时都如众星捧月一样周围有一圈合汗专门拨给伺候他的人。合汗最喜欢的就是把肉肉嫩嫩的买迪托在自己苍老的臂弯里举的高高的,然后笑着给周围的奴婢展示买迪嫩嫩的小腿之间的鸟鸟。

哦,我的小宝贝。合汗一个人时总是凝视着漂亮的小宝贝喃喃自语。多可爱的小鸟鸟。你长大了要比你爸爸还更俊美呢。

圣诞前夜那天的清晨,纳尔金和叶齐德得了伯颜给的几小块碎金子和十来贯至元通宝钱,去位于清真寺附近的一条街市上买裁新衣裳的料子。

到晚上的时候,纳尔金一个人回来了,叶齐德却没跟着一起回府。伯颜见叶齐德没了,异常的焦虑,于是逼问纳尔金。纳尔金的脸上满是泪痕,在伯颜的再三追问下,终于哭唧唧的抹着眼泪说,是几个清真寺的人在买丝绸料子和绣品的铺子里把他们两人给堵住了。

那些人把叶齐德杀了并将尸首给带走了,纳尔金趴在伯颜怀里哆哆嗦嗦的说。他眼里满是对当时情景的恐惧无助。

伯颜听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想,完了。叶齐德八成是连尸首都不会还给自己了。那些穆斯林做的真绝,够狠!

纳尔金断断续续的回忆他们俩早上去那家店子的经过。

那是家波斯人开的店铺。里面挂满了从河中、埃及和印度等地方贩来的各种名贵细棉麻料子以及纯桑蚕丝的织锦。里间屋则专门售卖穆斯林妇女们最喜欢的,用克什米尔帕帕尔玛什微针绣法绣制,工艺绝美精妙绝伦的野生藏羚羊绒的沙突什和昌什吉高原羊绒的帕什米纳围巾。楼上还有一层是买各种刺绣长袍和帽子的。老板说凡是珍物皆藏楼上,一般客人不会领上去看,除非是识货者,或者真正买得起的大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