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殿,众人俱惊慌不已。须知道,要进入大明宫,必先越过太极宫,而叛军既已过了玄德门,想来太极宫已然失守了……赵郁仪的脸色猛地变了,他勉强镇定下来,问,“外面情况如何?左右龙武可还守得住?”
龙武将军陈双清仓惶下拜,“回禀殿下,事发突然,左右龙武皆反应不及,且纪王所率皆羽林精锐,臣等一时不敌……”
赵郁仪的心忽地沉入谷底,厉声道,“那便令驻扎于皇城的十六卫即刻入宫来!”有内侍得令,匆忙持手令狂奔而去。太子没有迟疑,又下了一道命令,“东宫绝不可失陷……”他拼命压抑着海啸般涌来的恐慌,“传孤的命令,令左右卫率即刻驰往东宫,不得有误!”
“殿下,万万不可!”福宁的心猛地一跳,急切地说,“左右卫率为您亲卫,绝对不可调离您!万一大明宫失守,您仍可在卫率护卫下奉驾而出……”
“这是孤的命令,东宫切不可有失!”太子呵斥道,“速去!”
福宁抹一把泪,一刻也不敢耽误地领命而出。
太子面沉如冰,在场众人无一不战战兢兢,远处已然可以看见冲天的火光,甲胄撞击声已然清晰可闻,禁宫众人都惊叫失色。太子盯着某处的火光,冷声道,“传令下去,即刻封禁各宫,胆敢违命延误军机者,杀无赦。”
延英殿的命令很快晓谕禁宫,大明宫刹时变得森然有序,众人的心亦随之安定下来。太子沉思片刻,又说道,“成青掌的是左羽林,同为羽林军,他要兴兵作乱,右羽林不可能毫无所觉……一定是被什么延误住了。”
陈双清顺着太子的思路,不自觉地喃喃道, “羽林军驻扎于长乐门,若能一涌而出,便可以与龙武军前后夹击,将其全然歼灭了……”
“正是如此。”太子冷然道,“纪王等人定是设兵堵住了长乐门,孤要你立刻派兵前往襄助。”
陈双清躬身领命,正欲赶往长乐门,太子却亲自下阶,握住了他的双手,恳切道,“孤的性命,便托于将军一身了!将军务必小心,切切!”
陈双清脸涨得通红,沉声应了,决然而出。
太子凝视着他的背影,忽而感觉有些晕眩了。他站于窗前,凝视着远方冲天的火光,忽而感觉一阵钻心的疼痛。来的及吗?他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纪王的目的是大明宫,既破了太极宫,想必不会往东宫下功夫……可是,纪王如此恨他,为了报复他,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呢?万一,万一……即便落入纪王之手,赵郁仪也不会比现在更害怕了。
内殿,皇帝的咳嗽声猛地剧烈起来,赵郁仪连忙走进去,宫人也慌忙给皇帝喂药,皇帝却一下吐出了许多鲜血。于太医的手脚都僵住了,他颤声唤道,“陛下……”
“朕,”皇帝一下又一下粗重的呼吸着,“朕是不是就要死了?”
于太医低着头,不敢应答。太子眼中已然有泪。“二郎,”皇帝气若游丝地说,“是朕对不住你,一味的放纵沈氏,放纵大郎……你先前劝谏过朕,朕却全然不理。如今,大郎酿成祸事,倒连累了你……”
“阿耶。”太子的眼泪落下,“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您要好好休息……”
“朕自己的身子,朕还不知道吗?“皇帝颓然摇了摇头,“朕驰骋得意一生,老来却是这么个下场,被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所叛!”皇帝喃喃道,“报应……这都是报应……”
赵郁仪张了张口,还欲说些什么,却见宋绘踉跄而入,喜泣道,“陛下,殿下,大喜!右羽林并龙武军,已然将叛军拦于建福门外!想来很快便能将贼首全部拿下……”
赵郁仪的心猛的一定,方欲做出指示,却听皇帝一下唤住了他,“二郎,”皇帝颤着声音道,“饶你兄长一命,他都已经是这个下场了……”
太子深深闭上眼睛,又睁开,却没有应答,皇帝怆然望向他,下一刻,福宁便破门而入,他衣衫不整,神情惊慌,看见太子的那一瞬间,全身失了力气般滑跪下来,“殿下,殿下……”他完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赵郁仪克制住内心的恐慌,轻声问:“怎么了?”
“殿下,”福宁泣道,“奴婢等赶到东宫时,东宫已然落入叛军之手了……”
太子的身形猛地一晃,“什么?”他上前紧紧抓住福宁的肩膀,颤声问,“临华殿呢?临华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