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绸缎被子,屋内烘烧着上好的银灰炭,门外廊檐下会有小厮丫鬟一直烧着热茶,等到了时辰,便会有丫鬟进来,熏暖了手和身子后,将她从榻间唤醒,伺候她起身,梳妆,换衣,再去柳府前厅,陪柳府老太太讲话,顺带再跟下面的姐姐妹妹们斗一斗心眼,收拾完了这一群人,再出门和其他府里的姑娘们见一见高低。
京城的日子繁忙又无趣,谁家的公子和谁家的姑娘掺和到了一起,谁家的嫡子又打了自己家的庶子,一根线跟另一根线纠缠在一起,一起汇成了京城这张大网,柳玉娇每日生活在这里,偶尔会觉得厌烦。
但是没办法,她是柳府的嫡女,她必须要摆出来一个嫡女的样子来,才能叫她的父母满意,不堕柳府的名声,她享了柳府的福,就该办自己这个身份该办的事情。
她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丈夫,为他生儿育女,为他纳妾管家,她披着一层循规蹈矩端庄淑女的外皮,日复一日的活着,这就是她的路,这就是她的命,只有如此,只有如此——
屋内似乎又多了脚步声,在房间内急急重重的踱来踱去。
睡梦中的柳玉娇眉头拧的更紧了,她想,是那个不懂规矩的小丫鬟,在她未曾醒来时竟敢在屋内乱走。
她缓缓睁开眼,但映入眼帘的,并不是雕梁高栋、画屏大柜的柳府厢房,而是一个逼仄的、勉强只能算的上干净的小厢房,她睡得也不是什么上等绸缎,只是一床普通的锦绣棉被,站在她面前的,也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小丫鬟,而是即将成为她婆母的林大夫人。
整个厢房空无一人,只有林大夫人站在距离她床头五步外的地板上,正面色冷沉的盯着她瞧,见她醒了,林大夫人的唇角抽了抽,带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
在见到林大夫人那张刻薄寡恩、掩盖不住算计与细纹、涂着各种细粉、黛眉与口脂、用廉价老派的首饰强撑着昔日荣华的面容时,柳玉娇骤然清醒了过来。
之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昨夜执行的十分顺利的计划,今晨端出去的避子汤,进了冬梅院前厅后演出来的那一场戏,无一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