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纾此时志得意满,当真有些天下我有之感。
沈铮看着秦纾。
她站在这一片荒芜的船厂里,一双眼如同这世间最璀璨的宝石,里面野心勃勃、神采熠熠,能照亮整间昏暗的船厂。
沈铮知道,她是那个能拭去明珠上尘埃的人。
“蒙兀各部落征伐不断,我只能舍去地利之便,将矿产运回域内建厂。或在云中,或在怀仁,不过这得等我实地瞧瞧,见了当地长官再说。”
“这两地皆漕运发达,等乌薪炼好后,便可借水力运到直沽。我亦寻了一些游学西夷的学生,船厂用不了多久便能上正轨,到时我亲自去西北一趟。”
秦纾说着她的雄心壮志,忽而望见沈铮的目光。
那目光无比温柔,仿佛哪怕她这样自鸣得意的说一个甲子,他也愿意听下去。
她停下聒噪,靠在井字架上,看着沈铮。
船厂的窗户窄而小,上面也落了厚厚一层灰。可他便如那簇斜打进来的日光,将满间棱角尖锐的废铁硬钢,都渡上了一层暖黄的光晕。
空气中细小的尘埃纷纷扬扬,像是扬起来的彩钞,又簌簌落在地上。而他长身玉立其中,面容清润隽永。
秦纾的心忽然静了下来,不再在浪尖上,也不在永不停息的湍流中。她仿佛泊进港的船,轻轻喟叹了一声。
“皎皎!”她又忽生了顽皮之心,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大声呼唤他。
她知道,女人要想做生意就该显得比男人更无偏私、更无情谊,但是她偏偏想要在此时呼唤他。
“阿姐?”沈铮扬起脸来回应她。或许他也有些诧异,却总是会回应她。
他们在嘈杂的人群中对视,忽而相视一笑,牵住手,溜出了机器轰鸣的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