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争吵的声音十分刺耳,宋殊眠听得耳朵都疼,她看着对面站着的谢琼婴,他身形分明是挺拔的,然而他们的争吵似乎带了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的脊背一点点压弯。
他的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唯那红掌印十分显眼,宋殊眠竟然在这一刻觉得谢琼婴是无比的可怜。
宋殊眠的父母是恩爱的,虽然离世早,但却给宋殊眠留下了一个美好的童年。不幸的家庭有各种不幸,她有些不敢想谢琼婴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他面上似是对谢沉的偏心表现的毫不在意,但谁晓得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谢琼婴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的争吵声,只觉得头痛欲裂。谢琼霖为什么要去帮杜家隐瞒呢?现在到处都是盯着杜家的人,他做这些只会是害了杜家啊。纵使如实上报田产,无非多纳税,但如今又值风口浪尖,谎报加之勾结朝廷官员,杜家最终说不定要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皇上和首辅一党对新政看得紧迫,就连谢琼婴都知道。
谢琼霖不可能不知道。
况他若是真的想要为杜家好,应当小心再小心才是,又怎么会让人这么轻易就抓到了把柄,就连户科那一关都没有过,可想而知手段是多么的拙劣。
一切都说不通,除非......谢琼霖是故意的。
忽然,听得外头传来了一声似闷雷炸开的声音,接着一道道火花似银蛇一般升入空中,绽放出了炫彩的光芒。耳边是他们的喋喋不休的争吵声,谢琼婴已经听了十几年了,他将目光向了屋外,然他这个角度,视线被外头的屋檐遮挡得死死的,什么也窥探不见。
烟花爆竹炸开的声音听得谢琼婴愈加心烦,他的眼中带着极淡的嘲讽,看着谢沉淡淡说道:“若父亲是因为我和鹤安交好便要打我,那便打吧,我认了,母亲不必再拦了。”
谢琼婴做错了什么啊?他分明什么也不曾做。或许只是因为和杜鹤安交好?
因为他的品行不好,杜鹤安的品行亦不好,所以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可以怪罪到他们的身上了。
谢沉见他嘴硬,更是气极,他从小到大没有挨过什么打,今日非得叫他挨上一顿才行。
谢沉的眼中似乎燃烧着熊熊火焰,他连道了三声好,一声更比一声高,到了后头声音就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你当真是以为我不敢打你?我今日倒是要打到你认了错!”
谢琼婴已经在地上跪好,旁边的下人已经拿来了一根长又粗的刑杖。刑杖宽扁粗壮,砸在人的身上哪能落得什么好。长宁知道今时今日事态严重,谢琼婴这一顿打如何也躲不过去了,这会正被杏嬷嬷扶着在一旁痛哭。
谢沉手执棍棒,为了能叫谢琼婴吃上苦头,手上也是下了十足的气力。棒子落在身上的声音沉闷,然而在这一刻却宛若屋外的爆竹一样,无比响亮,听得人心惊胆战。
不一会,谢琼婴就挨了十几来下的棍棒,谢沉亲自进行惩戒,他也没有手下留情,棍棒挥起又落下,很快谢琼婴的后背就已鲜血淋淋,虽他今日身着深色长袍,鲜血渗出了一大块的血迹落在衣上看不真切,这等场景却还是十分刺眼。
长宁已经哭昏了过去,也没有人能再去救谢琼婴了。
谢琼婴的脸色苍白,嘴唇紧紧抿着,他挨了这么多下的打也始终没有喊出一声,已经有鲜血不断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淌到了地上,他的额间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身形却还是十分地笔直,不肯弯曲一点。
宋殊眠被这副场景刺痛了眼,分明方才还在过着团圆夜,但转头就成了这副场景,这副落差打得人措不及防,以致于她现在还怔愣在原地。
这件事情错真不在谢琼婴,到头来怎么他被打得满身是伤了?见微知著,今日这件事情谢沉如此处理,那么可想而知往日谢沉是如何对待谢琼婴。她虽在国公府没待多久,却也能看得出来谢沉偏袒谢琼霖。
可是谢琼霖幼年丧母,这绝不是谢琼婴的错。
但到头来,谢沉的眼中只有长子,而无次子。他嘴上口口声声说着因为长宁才管不了谢琼婴,但事实呢?是他自己从来就不曾管顾过他。
刑杖打在了人的身上,一杖更比一杖痛。
第三十棒再要落下的时候,谢琼婴的身形明显颤抖了一下,宋殊眠终有了触动,不再一旁干看着,跪到了谢琼婴的身旁,她道:“父亲,这事真的不怪少允......先前杜鹤安是来了谢府寻他,但那一日我也在场,并未听得他去求郎君什么,此事郎君真的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