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告诉萧瑜,自己很担心他,可是看到萧瑜从未露出过的喜悦神色,冬儿也不想说这些侥幸的话了,只是一边呼喊他的名字,一边笑着奔向他。
萧瑜将自己沾染血污的盔甲脱下挂在马侧,将那砍杀至蜷曲的马刀和长矛悉数插在地上,策马奔向冬儿。
前世他打过数不清的胜仗,杀死过数不清的敌人,可是无人能与他欣赏胜利的喜悦,他只有一个人默默踏过浸染鲜血的土壤,迎着旁人恐惧敬畏的目光,行尸走肉一般不断厮杀下去。
就在这一刻,他看到冬儿提裙向他奔来,幽夜下空旷的原野与嘈杂纷乱的人群中,她的身体那样的小,小到几乎看不见了,可是她面上的笑容却又那么明艳,照亮了他心底所有的情愫,好像是天上银河掉落的一颗星,这是上天赐给他的最好的一颗。
他前世曾经无数次期待过的,在他与人决死拼杀之后,会有一个人等他归来,她不关心他是胜了还是败了,只是在乎他会不会平平安安地回来。
他真的,已经等了冬儿许久,他没想到能等到冬儿回到他身边,让他弥补前世所有的遗憾。
萧瑜加快马步奔向冬儿,轻松将冬儿抱上了马,揽着她侧坐在马背上,驭马向更寂静的原野而去。
冬儿还是有些害怕这样骑马,担心自己会掉下去,可是她很快意识到萧瑜的手臂将自己紧紧圈在怀中,这是绝对安全的保护,她便放开自己的手,随后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
只是萧瑜虽然笑着,明净的眉宇间却隐约笼着一股愁郁,似乎在回想什么东西,这个浅浅的吻唤醒了他,萧瑜将面颊贴近冬儿,回味着那个温热的吻。
“殿下,你没有受伤吧,冬儿方才一直在城楼上看着你呢,殿下真的好厉害啊,就连行军打仗也做得这样好。”
“有你日日这样夸我,总有一天,我都要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怎么会呢”,冬儿柔柔说道,“殿下永远都是殿下,永远都是萧瑜。”
“嗯,冬儿,你能不能抱紧我一些?”
冬儿先抱住萧瑜的身子,随后小声才问他要做什么,萧瑜不多言,带着冬儿再次上了斡卓国国城西门北侧的高坡上,在此,冬儿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天下山河尽揽眼底。
黑夜里的草原上,孤零零立着一座灯火辉映的城池,寒山远黛直抵高天上琳琅繁星,远处那条不知名的大河蜿蜒流淌。
“下面才厮杀了一场,到底是不大干净,可是若是再找时间带你走一次这条路,便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这世上遗憾总是太多,我总担心有什么不做,就成了遗憾。
萧瑜不常说这样听来伤感沉吟的话,除非是他心情不振的时候,冬儿说自己不怕那些尸体,她的胆子可大了。
于是,萧瑜一声马哨,便带着胆子很大的冬儿骑马从那高坡上冲下,她紧抱住萧瑜的手臂,听到耳畔风声如吟,银鞍骏马犹如天上的白弧,将夜色与草原一分两半。
冬儿感觉周身的血都滚烫了几分,她抱着萧瑜小声的惊呼着,这样的感觉果然是很不一样,仿佛她现在也成了可以单手策马,手持长矛砍杀敌人的勇士了。
“怎么样,这样子是不是十分有趣?”
萧瑜柔声问道,随后抱着冬儿下马,胆大的冬儿尚还有些腿软,却还是笑着说自己喜欢,等她骑马再好一些,就可以跟着萧瑜一起这样骑马从高岗上直冲而下了。
他盯着冬儿看,仿佛来了草原后,萧瑜也变得更有野性更加恣意张狂了,他眸底似燃着一团足以要燎灼这整片原野的炙热光火,看得冬儿面颊羞红。
冬儿有些紧张,咽了咽嗓子,自己忸怩了好久才抬起头望着他的勾人的眼睛。
她踮起脚,萧瑜也顺势托抱起她,两人便亲吻在一起,仿佛这一刻天地都变成了草原上柔曼的风。
萧瑜和冬儿两人说着小话,一面慢吞吞地回到城内,银筑眼中的激赏之意几乎要溢出来,看得萧瑜都有点不好意思,只是他一开口便离不了梅妃,称赞萧瑜不愧是公主殿下的孩子。
冬儿突然想到,那是不是从前梅妃娘娘也是可以这样快乐地骑着马在草原和山林间奔跑,奋勇杀敌,可是她却只能在那片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的皇宫中生活那么久,怪不得她会那样不开心。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是打着班兹人的名义自立为王,还是借着铲除境内异徒的名义,维护玛哈人的统治?”
萧瑜知道,如今是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了,银筑的回答也没有让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