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用污血写满冬儿名姓的牌符历历在目,心烦意乱间萧瑜想要拿起茶盏润喉,目光却全然被那放在一旁的木匣夺走。
血迹早已干涸凝为黑紫色的牌符之上,身穿凤袍模样衣饰的小人密布刀痕,一根柳条粗的钢针银光闪闪,穿透小人胸膛,深深刺入心口之中,直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心口那处旧伤自内向外一阵钝痛,顾不及整理好衣冠,萧瑜便去寝殿寻冬儿,她亦是刚才梦中醒来,原本用手扶着心口,双眉微蹙,见他来了,却放下了手,面向萧瑜笑容明媚。
知道瞒不住萧瑜,冬儿便把离开幽州那日偶遇觉慧和尚时情景详细告知,那日她心悸的毛病又复发了,之后便不再有,可是今日这一小憩醒来,却又不知为何胸口闷痛。
即便将冬儿紧紧拥入怀中,萧瑜却止不住被周身的寒意逼迫,浑身刺冷。
“可是真的已经没事了,就只有那一次而已,冬儿一直都有记得殿下的话,当日回到住处就请大夫来看过,殿下也认得那个人,那时并没有什么异样,这几日在宫里,太医也经常为我请脉,我不是还好好的吗……殿下,就别怪他也别让人去抓他了,他只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和尚,不是什么坏人的。”
萧瑜望向冬儿,神色迟疑,最终摇了摇头。
“不可,一日见不到他,朕便一日不能心安,别的事都能依你,可是朕必须命人去寻他,你放心,朕不会让人伤到他和普临寺其他僧侣的,他既然救过朕,朕也相信他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来。”
“好吧……我听陛下的。”
萧瑜不再言语,怀抱冬儿一直等到一众太医前来才肯放手,为首的太医院院使还未行礼,便觉天子目光如冷刺,将他骨血穿透。
“皇后到底怎么了,你在宫中任职数载,难道连这点病因也无法查明吗?”
声色脆郎,言语之人还不曾全然脱去少年之质,可是天威浩荡,太医方景林跪在地上汗如雨下,若不是不得在天子尊前失仪自,想必早已抖如筛糠。
真是命中当有此祸,自己才为皇后诊脉,明明早前娘娘的脉象还十分平稳,怎会突然午后复发心悸之症?
萧瑜发泄了心头恨火,将视线移至一旁,闭目养神,方景林这才敢走上前去为冬儿诊脉,不敢有丝毫怠慢。
可是即便是华佗在世,如今来为皇后诊脉,又能得出何种结论呢?皇后娘娘的身体的确并无大碍啊,这可让人如何是好,方景林想起家中妻儿老小,不禁一阵冤苦无诉,唉,也怪自己贪图权势,早该听儿女劝告,辞官回乡才是!
见方景林面色苍白,久久不语,萧瑜冷哼一声,呵得他当即跪倒在地,花白须发扎入砖隙之中。
“先帝在世时你便任太医院院使一职,身居高位数年,你为自己与方氏一族谋取了多少私利,难道朕真的不知?你任人唯亲,打压了多少青年医才,难道朕真的不晓?”
方景林连连求饶,冬儿也被萧瑜的震怒吓了一跳。
“朕知道你医术高明,劳苦功高并无二心,为了安定内外,故对你不下惩戒,如今你却连这傍身的医术也拿不稳了,好啊!来人,先罢免方景林的官职,再查察太医院众人,把这些医术不精的废物都赶出宫去!”
方景林知道大事不妙,连连求饶,身后太医们见状亦为其求情,反惹得萧瑜心烦意乱,若不是冬儿劝阻,想必方景林今日难逃一死。
萧瑜知道自己心中的无名之火从何而来,他不是愤怒,而是恐惧,他怕了。
这个叫觉慧的和尚不简单,一日查不清他的身份,萧瑜心中一日不宁,他怕极了,若是失去冬儿,如今他所拥有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其余太医连忙上前为冬儿诊脉,可是却无一人敢言。
皇后娘娘的身体的确无恙,何来心悸之症呢?
中有机敏之人见萧瑜面色愈发阴沉,上前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微臣斗胆一问,不知皇后娘娘的心悸之症是从何时开始的?”
冬儿望了望萧瑜,才欲开口,萧瑜却阖目沉声道:“是今年春日时,朕心口中剑昏迷不醒,自那时起她便有了心悸之症……”
“如此……敢问当时娘娘是否为陛下安危忧虑终日,以致茶饭不思,时常哭泣,胸臆憋闷?”
冬儿柔声道:“应当是这样的。”
那太医用衣袖擦了擦汗水,答道:“娘娘当日心系陛下安危而患心悸之症,想必近日来朝中琐事繁杂,陛下为百姓朝政忧虑,娘娘目睹情景,亦为陛下担忧,故而旧疾复发,依臣之见此非顽疾,可否让臣等回到太医院再做商讨,必然为娘娘开具两方,为皇后娘娘调理好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