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依嫡长之序而论,本当由萧琳继任皇位,只是彼时萧琳不问朝政,厌倦了皇室争斗,亦不愿成为薛氏一族的傀儡,故而坚决不肯继任皇位。
薛承容再三逼迫不得,便暗起杀心,不仅违逆了萧琳的心愿,用一些见不得光的办法让薛妙真孕有一子,更是暗中在萧琳日常饮食汤药中下毒,对外宣称萧琳沉疴缠身,以至于萧琳未至而立之年,便惨死王府之中无人问津。
言至此,萧瑜不由得暗生切齿之恨,当年他入京后知道萧琳死讯,悲痛之余心生疑虑,得知萧琳为人毒害,便四处搜寻当年知情之人,不怕背负昏聩之名,用尽手段才知道了此番真相,便将新旧仇雠一同诛灭,杀得午门外血流七天七夜不止。
如今面对萧琳,他也只能压抑着嗜杀之心,平静地告诉他真相。
“二哥是生性高洁的人,也不准自己落魄了去,薛承容和薛妙真知道二哥的品行,便有意摧残,将看朱成碧等人驱赶出京,暗中杀害,以至于二哥病痛之时身边无一人照料,任凭薛妙真摆布,稍有不从,便是一番折辱……乃是一位侍女告诉我,二哥最终是自己了断自己的。”
他用极为平淡的语调讲述着当年之事,却字字诛心。
萧琳面上神色说不出是怅然还是愤怒,便又问及老国公夫妇及母家众人如何。
只得萧瑜冷冷答道:“无一幸免。”
当年萧瑜病逝京中,老国公夫妇自然怀疑其中蹊跷,却也无可奈何无处申冤,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扶助萧琪上位,却反被萧瑰和宸妃谋算,最终落得个叛国之罪,并二子众流放岭南,病死中途。
“从前不愿将这些腌臜事说来脏二哥的耳朵,一来是不想回忆,二来是不想让二哥伤心,亦不想让二哥为此事苦恼,一切由我谋划便好。”
萧琳将身侧过,神色黯然道:“二哥是重情重义之人,可我不是,我只看重一颗心,若我认为是对的,便什么也不会管顾,只做下去就好了,只是我不想和二哥争执,日久见人心,二哥自然会明白这些暗藏的心思。”
“瑜儿,我知道——”
事到如今,萧琳已经不会再对所谓父子亲情与手足之情再有一丝一毫的留恋,更不会对薛氏一族有一点点的怜悯。
却不料此话还未说完,便被萧瑜打断了。
“二哥不知道!”
萧瑜突然提高了怒音,双眸如电,将萧琳钉在坐处。
他恚怒道:“你可知当年你唯一的亲骨肉是何下场?萧竞权让自己与小妾所生之子冒名顶替,将二哥的孩子送至一京郊屠户家中,日日与鸡犬同囚一笼,与牲畜无异,二哥知道他们提防他们又有何用?你若不尽早为自己谋划,身边之人又怎能得一善终!”
萧琳怔怔看着萧瑜,仿佛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浅浅窥见这个所谓活过两世的九弟到底是大不相同的人了,他早就比自己经历许多,可为安天下之人。
欣慰之余,萧琳反倒浅笑了起来。
原来萧瑜还是有这份心思在,他还是对自己有愧,想要让自己上位吗。
萧琳侧目,温声说道:“瑜儿,这些话你反倒不如留给自己来说,难道今时今日,你心中还是举棋不定?你到底是愧疚,难道你忘记自己说的话了吗?”
当日萧瑜告诉萧琳自己重活一世的秘密,他说他想留住所有珍重之人,他不想再有纤毫遗憾,他想留住所有人,他想让冬儿成为皇后,想让母亲梅妃自由,想帮助萧琳手刃仇人。
他好像没有想过自己要做什么,又好像是刻意回避着,因为前世今生所有痛苦和悲剧,都是从他少年时的野心开始的。
“瑜儿,你方才都说了,你做事遵从你自己的心意,你真的不想要这帝王之位,也真的厌恶了从前胸中抱负,认为我比你更有帝王韬略吗?”
萧瑜不知如何回答,脑中回闪过许多画面,最终定格在来见萧瑜前他和冬儿躺在花园前的竹椅上,他又一次满心忧愁地谈起他和萧琳,谈起愧疚与感激,谈起心中纠葛。
冬儿躺在竹椅中,静静听他这样详尽地诉说着心中的苦恼。
“殿下不要想太多了,先前殿下得罪了陛下,不就是因为殿下认为如今的皇帝不称职,认为自己能做得更好吗,如今的殿下总要比以前的好,之前冬儿不就说过了吗,殿下要做什么,冬儿都会支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