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人向来尚白,不比中州人忌讳这些。女奴们见了这一身白,眼中浮出羡慕与嫉妒之色——只有金贵的女人才穿白,她们不必担心干活弄脏了衣裙。她们想找点事情做,全都匍匐在新娘裙边,用手指撸平裙摆上的褶皱。
鞑靼老汗王之命:公主嫁入金帐王廷之日,便是严氏第四子被凌迟处死之时。
中州即将出嫁的公主之后,站着中州君侯———他披头散发,如一只失魂落魄的鬼。
公主走出屋子之前,脸一直朝向君侯,她被人半扶半拉弄出屋子,面纱在脸上晃来晃去,偶尔能从掀飞的缝隙里看到她削尖的下巴。她一直在反抗,却又小心翼翼地克制,两极之间的挣扎令她险些失手砸了琵琶。
君侯被重新戴上镣铐,他走得很慢,几乎是拖着脚步前行,仿佛不堪精铁的重量,每走一步,镣铐“哐叮”响一次。他艰难地攀上囚车,鞋袜自己脱滑到地上。他膝盖手掌撑在木板上,如落入陷阱被兽夹捕获的兽一般,带着浑身的伤爬进木牢笼。
一个鞑靼将领嫌弃君侯爬得太慢,走上前来,伸手,“咔嚓”扭断他的脚踝。
君侯整个人翻下囚车,断脚弹一下,扑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这一幕都被即将上车辇的公主看见,冲出半步,又停下。她眼睁睁看着地上的君侯用双臂撑起身子,又一次摔倒,再次爬起来,驱使“三只足”慢吞吞爬进囚车。
君侯抱着膝盖坐在囚车里,低垂头,长发凌乱披在他脸上。他的双足□□着,断足以极刁钻的角度扭曲着,悬空在那里,身子来回摇晃。
月从云里探出来,洒下一片清亮的光。
月光下,君侯的脚踝白得似雪。
鞑靼将士们在心里鄙夷君侯——中州的男人果然个个羸弱如女!
公主被送进鞑靼二大王的屋子,送到寝榻前,被搜了身。女奴跪在屋外。公主抱着琵琶独自进去。
博都察正在喝酒,面色赤红,眼光迷离,脚边已经摆着许多空酒坛子。他身后站着一男一女,衣着清凉。男的抱酒坛子给博都察倒酒,女的用媚眼打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