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奔转过头来,“那是我姥姥的牌位。她死那天,我的家乡下了头一遭雪。”
之寒记得定州城的初雪。
她到现在还能忆起她抬起头,漆黑的夜幕下雪珠子细绵绵落在她脸上——好凉好凉。
那场雪凝住了定州城的血水,将漫天世界压住,化为白茫茫一片。
王奔道:“那夜,正好轮到我守夜。姥姥怕我半夜肚子饿,来给我送饭。这个时候,君侯就在城里闹了起来。我让她回家躲一躲,谁知夜路黑,她摔了一跤,再也没能爬起来。找到姥姥的时候,她手里还抱着饭,大概是想着肉难得,回家想热给我吃。可是,饭凉了,人也凉了。”
王奔冲过来,手指扼住之寒的脖子,将她塞进棺材里,死命压住。他的一双眼睛冲着血,脖子上青蓝色青筋暴起来,如一头发狂的雄狮,“去死!去死!去死!我要让他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王奔推平棺材盖,用锤子捶棺材,把拇指粗的棺材钉子一寸寸钉入棺身,“我恨你们!定州城本来好好的!我姥姥也好好的!你们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
这一声声问——
之寒无言以对。
钉子入棺,王奔瘫坐在地上,冷漠道:“我姥姥说过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们这叫自食恶果。”他将棺材推到街上,正好有官府的人将家家户户的停尸拿去烧,他眼见着棺材被收去,将手中的金钗收进袖中,“活该。”
丹橘害怕得直哭。
之寒搂住她,哄孩子一般哄:“丹橘,莫怕,还没到最后,我们不能放弃,绝不能——”
焚烧之地哭声喧天。
谁又会在乎一抬小小的棺材即将被烈火焚成灰烬。
哭生,哭死,哭天地之不公。
没有亲人的棺材——
没得人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