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狼藉一片, 奏疏铺了一地, 根本无处落脚。
几个内侍趴到地上, 相互交叉,伸手把看完的牒报捡起来,归置成一座座山。
李淮从另一堆“高山”上抽出最上面的本子, 抖开纸来, 面无表情地扫视上面的字,没一会儿, 开始打哈欠。他眼前的字如蚂蚁排队般扭曲起来, 闭上眼, 用手背揉眼睛。
冯宝把七分烫的茶端到李淮面前。
李淮陷进扶手椅中,看一眼热茶, “换冰凉彻骨的来!”
冯宝想起御医正的话, 大着胆子道:“主子,已经入秋了,不宜——”
李淮踢一脚桌案,吐出两字:“拿来!”
少年人贪凉的习性早就被身旁之人摸得门清——凉茶早已备下,顷刻间就被小内侍端上来。
李淮仰头, 凉茶汤灌进嘴里,顺着他的脖子咕嘟咕嘟往下流, 凉水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自喉咙起,冰凉一线,终于扫去他一半的疲乏。
李淮幼时体胖,不仅身体浑圆,手脚也短小如圆白萝卜。但自他成为帝王,身子却是一日瘦过一日,在龙庭座上熬了不到两年,就从水津津的胖萝卜熬成了干瘪瘪的萝卜干。
李淮的眉眼极像其父,如今又瘦长,若非他恨道入骨,一袭道袍加身,在旧朝臣眼里,俨然又是第二个先圣人。
李淮看完手中的牒,并没有像前一个那样丢掉,抓在手里,“嗙嗙嗙”砸着书案,神色越来越沉。
这一牒是贺邓国公在北境打了胜仗。
李淮让邓国公按兵不动,等着朝廷议和。这老匹夫却无视上意,轰轰烈烈地和鞑靼人干了两仗——全胜!
虽说这两场仗都是鞑靼人挑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