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主仆俩,但容貌和穿着都很落魄,主人家的额头上还被刺了一个囚字,发鬓霜染,形销骨立,一双手伸出来,已经是春日时节,这人手上的冻疮竟是还未见好,十指红肿,手心手背裂口遍布,似被蛛蛛结过网,这人一看就是吃了很多的苦头。
“主子,咱们还得往西边去,不能耽搁时间的,”跟在主人身后的奴仆连声地催促,这人露出的手臂上有鞭痕,血迹新干,显然是刚挨过鞭打不久。
“那几个杀才没骗我,就是这棵焦了半边的老槐,”主人半跪下身,伸手拉拽缠绕在江明月尸骨上的蔓草。
低头看自己的尸骨了,江明月才发现,自己这具尸骨的手间竟然生了几朵野花,艳红艳红的,不知姓名,却意外地很是好看。
男人又在尸骨旁找到了一粒指甲盖大小的铜扣子,刮去铜锈,看一看铜扣子上的字后,男人唤仆人过来帮忙。主仆二人忙活了半天,徒手将江明月的尸骨从茂盛的蔓草中清理出来,又徒手在树下挖了一个深坑。
“主子,您手还生着疮呢,小的来吧。比主人年岁小些的仆人,见自家主人手上的血流入到了土中,忍不住跟主人道。
“不碍事。”主人却似乎不知疼痛一般,只抬手在身上擦一擦血,回身拿起一根骸骨要往坑中放,可看看手中白骨,又看看坑中的黄土,这主人放下骸骨,脱了自己还算干净的外衬。
看着自己的尸骨,被这人用外衬包裹了,再小心翼翼地放入坑后,江明月舒了一口气,她终于可以入土为安了。
“你大伯和大伯母这些年,一直在寻你。”主人将尸骨安放入土坑中后,半跪着跟尸骨道:“我半月前在浔州的渡口见过他们,迟些时日,他们定会寻到这山里来,回头我留话给山外官道旁的茶棚老汉,让他告诉你大伯和大伯母,你被我葬在了这里。”
“屿哥儿和岘哥儿为着你,跟侯爷闹翻了,如今屿哥儿已去北塞投军,岘哥儿在京城守着侯府。”
“你家老太太身体还好,赵清蓉一日不死,你家老太太怕是不会闭上眼的。”
“你家老太爷的身体却是大不如前了,自打你去了后,老太爷就再未见过侯爷了。”
“我离京时,你父亲领兵去了东海,这些年他极少在京城,我与你家岘哥儿常见,倒是一回也没见着他。”
“主子,这尸骨是涂山王府世子妃的吗?”奴仆蹲在自家主人身边,一边搓着手上的泥,一边小声道:“她这下场还不如主子你呢,小的原先以为主子被二老爷害成囚徒已经是最惨的了。”
“什么世子妃。”主人皱眉摇头道:“涂山王府一门的罪人,她可不是,她是安远侯府的二小姐。”说着话主人翻动手里的铜扣,说:“没错的,江氏明月,这上面刻着呢。”
江氏明月。
黄土由男子的手中挥洒下来,将森然白骨渐渐覆盖。山中呼的一阵风过,林海呼啸,已经忘记自己生前姓名的亡魂,被风吹得摇晃,随即她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她就是江氏明月。
第11章 突然力大如牛的江二小姐
“去告诉孙姑爷,二小姐晕过去了!要是我的乖孙女儿出了事,他魏子亭也别想有好儿!”
醒过来还没来及睁眼,江明月就听见自家老太太在屏风外面放着狠话,听声音就能听出来,老太太这一回是真急了,声音里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
“孙先生,我二姐怎么还不醒呢?”十三岁的江岘在追着医馆的孙大夫问。可怜孙大夫六十多岁的人了,被个半大小子扰的,写个药方都不得安生。
“这,要不老太太您拿府上的贴子,去宫里请个太医?”赵凌云看徐老太太眼睛都红了,被老太太影响,赵大老爷这时也有些慌了。他自小生个小毛小病,都是这孙大夫给看的,所以他跟孙大夫熟悉,可孙大夫毕竟不是太医啊。江二小姐晕得突然,赵大老爷看得真真儿的,江二小姐脸上的血色眨眼的工夫就褪了个干净,煞白跟窗户纸一样,江二小姐这病,要么真是孙大夫看不了的病?
孙大夫自己也犯着嘀咕,江二小姐脉象正常,可人就是不醒,他拿针扎人中都扎不醒,这让孙大夫很是费解。
“对,请太医,”听赵凌云说太医,徐老太太着急麻慌地跟身旁的大丫鬟环翠说:“对对,快回府去跟老头子拿贴子去宫里请太医。”
环翠连声应该着是,迈步就往医馆大门口跑。
“我去找姓魏的!”江岘跟着跑,脑袋看着比方才那会儿更肿了,但人还是很精神,跑得飞快,没几步就跑到了环翠的前头。
江明月这时睁开了眼,正好就对上了守在床边,低头看过来的江月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