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凡人好生古怪,既无前尘,怎有来世?不行不行,我这船不能渡你。”
于是他也没有争辩。
他拖着伤重的身体,走下了河水,沿着忘川河一直走,一直走。
不知多少次体力不支,摔倒在水中,任凭河水浸透,疼痛彻骨。又勉力爬起来,摇摇欲坠地,继续走这一条好像永远走不完的路。
走到一船又一船的鬼魂,都指着他问:“那人是犯了何等大罪?竟要受这样的酷刑。”
走到冥界的鬼差鬼卒,见了他就摇头:“是个怪人,不用理。”
他走了两百多年。
直到不知道疲惫,也不知道痛,曾经冰雪灵秀的小仙君,终于换得一身凡骨,得以转世托胎,与她相见。
逆天而行,必受天罚。所以他的身世才那样苦涩曲折。
身为皇子,却被丢在永巷不闻不问的年月,他捱过了。
被赠予敌国,又国破家亡的日子,他也挺了过来。
为什么亲族皆被处死,她赶到时,将将来得及救下他。为什么她初时那样冷酷,待他又凶狠,他也像不知道怕似的,甘愿跟在她身边。
因为他原本就是在那里等她的。
哪怕相逢不识,也是注定要见的。
他为她做了那样多,瞒得又那样好,才能换来她捏着他下巴不悦地审视半晌,再丢下一句:“不过是容貌相似罢了,他魂魄没有半分仙气,只是一具肉体凡胎。”
他是来渡她的。
……
回忆里的百年,亦不过一瞬。
从他识海中退出来的时候,方才不慎撞进她瞳孔的雪花才刚融,温热,湿润。
梵音仰头闭了闭双眼。
手上却丝毫未停。刚刚替他补全了魂魄的元神光华,一刻也未停歇,直奔他的灵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