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珠帘半卷,书案上砚台里的墨水干涸,微微凹了下去。兔毫斜斜歪倒在陶瓷笔枕上, 能想象到主人不耐烦的场景。于此相对, 书案边角是被小心翼翼摆放好的点心匣子, 边缘刻着吉祥如意纹,皆出自洛邑小有名气的点心坊,几个匣子堆叠着占了一小半的书案,里面已经空了。

笔山旁的镇纸略有眼熟,待确认了就是最初送闻昭穗的那枚之后, 他嘴角抑不住地上扬一瞬。

他是从外轻推了半掩的菱花格木窗, 随后悄然落进来的, 连门外守着的丫鬟都未惊动。

半明半暗之间, 他放慢了脚步绕过屏风。一身青黑侍从衣衫掩不住与生俱来的矜贵。

听说她病了。

如此安静, 是病得说不出话么?

少女阖着双眼, 纤长的睫毛乖顺垂下,模糊的阴影落在卧蚕。羊脂玉般的面庞侧着贴在软枕, 乌发慵懒跌在肩头、脖颈, 遮住一半清浅安稳的呼吸。月白中衣的交领微微翻开, 露出一小截凝白的锁骨。

池弋珂蓦地想到在太液湖边见过的蝴蝶。

他站在一旁看着纯白的蝴蝶颤着翅膀在水中溺毙, 飘向不知名的浮萍间,沾上污渍。

那一瞬,他生出几分愉悦。

美丽的、丑陋的, 成群结队或踽踽独行, 在被撕碎时都差不多。他的人生着实无趣, 但他喜欢用刀子去割开那些虚假与飞光。

到了后来就懒得再费时间分辨真伪, 假假真真,红颜枯骨,反正死后都一样。死人最安静了。

可……直到听说她病了。

又好像和那些人不大一样。

他不喜欢死掉的蝴蝶了。

他想要蝴蝶一直轻盈灵动,不要沾染污泥。

她好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