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半卷,书案上砚台里的墨水干涸,微微凹了下去。兔毫斜斜歪倒在陶瓷笔枕上, 能想象到主人不耐烦的场景。于此相对, 书案边角是被小心翼翼摆放好的点心匣子, 边缘刻着吉祥如意纹,皆出自洛邑小有名气的点心坊,几个匣子堆叠着占了一小半的书案,里面已经空了。
笔山旁的镇纸略有眼熟,待确认了就是最初送闻昭穗的那枚之后, 他嘴角抑不住地上扬一瞬。
他是从外轻推了半掩的菱花格木窗, 随后悄然落进来的, 连门外守着的丫鬟都未惊动。
半明半暗之间, 他放慢了脚步绕过屏风。一身青黑侍从衣衫掩不住与生俱来的矜贵。
听说她病了。
如此安静, 是病得说不出话么?
少女阖着双眼, 纤长的睫毛乖顺垂下,模糊的阴影落在卧蚕。羊脂玉般的面庞侧着贴在软枕, 乌发慵懒跌在肩头、脖颈, 遮住一半清浅安稳的呼吸。月白中衣的交领微微翻开, 露出一小截凝白的锁骨。
池弋珂蓦地想到在太液湖边见过的蝴蝶。
他站在一旁看着纯白的蝴蝶颤着翅膀在水中溺毙, 飘向不知名的浮萍间,沾上污渍。
那一瞬,他生出几分愉悦。
美丽的、丑陋的, 成群结队或踽踽独行, 在被撕碎时都差不多。他的人生着实无趣, 但他喜欢用刀子去割开那些虚假与飞光。
到了后来就懒得再费时间分辨真伪, 假假真真,红颜枯骨,反正死后都一样。死人最安静了。
可……直到听说她病了。
又好像和那些人不大一样。
他不喜欢死掉的蝴蝶了。
他想要蝴蝶一直轻盈灵动,不要沾染污泥。
她好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