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大家伙吃完饭又围着坐了一会儿子,夜晚的凉风千回百转地流进来,老太太发话众人可以各回各院,散了吧。

只是空气中隐隐传来了火星味,外头的夜色亮得也不正常。

祥和氛围随着管家急匆匆前来禀报猝然打碎。

“大事不好了老夫人!”

管家一个趔趄险些绊倒在台阶,来不及扶正帽子便慌忙继续道:“冯知府带一大群官兵围了咱们府邸,说……说威远将军叛变蛮夷,证据确凿,家眷休得轻举妄动,更不得提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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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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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府大门外, 官军打着火把,一张张陌生面庞在簇簇火舌映照下显得扭曲。火星子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将浓稠夜色扯开一道丑陋滚烫的痕,横亘在闻家与巷道之间, 划分出鲜明界线, 无声宣告着谁也别想踏出一步。

“冯知府, 你口口声声说我爹……倒戈证据确凿,证据呢?一州知府既无圣旨也无公文,便平白无故让官兵围了我家院子,我倒想问问你安得什么心?”闻昭穗站在匾额下冷冷道,她说不出叛变二字, 那是对爹爹的侮辱。

闻龄玉有些害怕, 身子往闻昭穗后面缩了缩。

“郡主稍安勿躁, 看了边疆副将快马传回来的文书再发话也不迟。郡主好好看看, 可要瞧仔细了。”冯知府人到中年, 身形肥胖, 堆着肉的脸颊因兴奋而冒出了油脂。他的胖手探入怀中,抖出一封信件, 对着闻昭穗的方向甩了甩, 言语间并不客气。他还嫌事不够大, 吩咐随从道:

“这黑灯瞎火的, 还不快去给郡主打个火折子,省得看不清东西。诶等等,出来得急, 忘了带火折子, 那便用火把好了, 也更亮些。”

一个皂隶接过知府手里的信件, 托到闻昭穗跟前。

府门下挂的灯笼还散着润泽温和的亮光,冯知府却还执意让官兵拿着火把凑近众人,摆明了耀武扬威。

“放肆!老身虽是半个身子都入土的人,但也容不得你们如此败坏府门。冯大人因地方世家的缘故心里憋屈,政令推不下去,这些老身都明白,可你大晚上兴师动众而来诋毁我儿,未免太过失礼。”闻昭穗的祖母眼一横,拐杖朝地上狠狠一磕,中气十足道。

“老夫人消消气,您德高望重,下官是一向敬重您老的。”冯知府皮笑肉不笑,“只是您若是仗着家族势力窝藏罪臣,回来咱们两方谁脸上也挂不住啊!即便下官不在意,这闻氏一族三代忠烈、美名远扬,要是折在了这一事上啊,啧啧——下官都不禁惋惜了。”

“副将的手下跑死了两匹马才跑到江陵驿站,九死一生带回来个不得了的消息。您猜怎么着?闻堰用带兵绕开前线从后突袭为由离了军营,而后竟直接了无音讯。还是咱们副将生了疑,提着胆子去主帅营帐转了圈,掘地三尺,功夫不负有心人,呦呵——果然寻到了闻堰通敌卖国的亲笔书信,印信也做不得假。他欺君罔上铁证如山,哎,您说说,这可如何是好?”冯知府如评书般愉悦,末了还假惺惺叹了口气。

冯知府是江陵明面上的一把手,暗地里却不知被世家大族压了多少年,早就不是憋在心里的一口气儿了,而是块沉甸甸的大石。偏偏他那没出息的幼子还巴巴央求他托人向闻家提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闻府门口的动静很大,周遭传来窸窸窣窣的开窗声,夜更沉了,但这一片所住的人家还未歇下。

闻昭穗手指轻颤,目光从轻蔑变为难以置信。别人不熟悉爹爹的字,可她是熟悉的。但这怎么可能?

闻昭穗想要仔细再看,信件已被皂隶抽走交还给冯知府。

“阿穗,我怎么看着……这就是你爹的字?”方沁如腿一软,眼睛有些花,素馨眼疾手快搀住了她。

“怎么样?郡主和夫人想必很眼熟吧?”冯知府将信角展了展,小心翼翼放入袖中。

“冯知府可听说过有人极擅模仿他人字迹,还能以假乱真。这书信定是栽赃陷害,我爹不可能写这种东西。”闻昭穗声音清脆,挺直了腰杆,回瞪他一眼。

“难为郡主临时想出这般说辞,若是伪造栽赃,那咱们大将军怎么许久连个信儿也无呢?指不定是身在敌营心也落在敌营了。”冯知府说罢,又装模作样朝京城方向一拱手,拖着嗓音道:“是非公道自有圣上裁决,我等下属的职责也就是替圣上防患未然罢了。只是旨意下来前估计是要委屈各位了,若是真的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不怕什么官兵衙役,大家伙只当是帮贵府站个岗、防防盗贼。”

闻龄玉拳头攥紧,小声道:“岂有此理?我看他才最像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