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拍手道:“是嘛,我也这样觉得,看不出来他一个半老的男子,写起婉约词来,还不含糊呢。”
雪依愣愣的看着桌面上的那阙《水调歌头》,吸一口气,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所以,你今天找到我舅舅了吗?”
她知道,有些事情,虽然自己百般不愿,万般不舍,但终归是要面对的。虽然风流又是谈论瓜果点心美酒,又是诗词歌赋的,一直闭口,未曾言说此事,但她索性便直接问了吧。
风流却并未回答,而是抽出了另一卷纸张,在雪依面前展开,却是程府官家安排人拓印的风流在席间即兴作的那一曲《满江红》,道:“这还有一阙词呢,你是个才女子,给点评点评。”
雪依看了看风流摊开在桌面上的纸张,看了两遍,又看看风流的脸色,随即又向桌面纸张看去,约莫看完的时候,又闭上眼睛,若有所思的样子。片刻后,雪依终于发了话,道:“这什么啊,写的乱七八糟的,看完记不住一句的,没什么深意。”
风流倒微微诧异,道:“啥?哪里乱七八糟了?你再看看……”
雪依掩口咯咯笑了,清脆的笑声,像是冬日触碰到积雪的咯吱声,然后又道:“我唬你的啊,这文字我看是拓印而来,想必是利器刻于石面之上的,而能在席间利器刻石的,肯定是武林高手啦,而且这字迹看起来剑拔弩张的,自然只有你了啊。”
雪依顿了下,接着道:“风流哥哥你好厉害呀,我都不曾想到,你竟然还会填词作诗呢,雨欣姐姐当时一定很吃惊,一定更崇拜你了吧。”
风流这会得意极了,像是得了第一名,道:“那是自然,我刚见到你的时候,不就和你说了嘛,我武功天下第二,才貌天下第一呢,所谓胸中无点墨,何敢称风流。”
雪依想到第一次在逍遥谷中见到他的时候的场景,不觉微笑,道:“是啊,当时我还当你是跟我吹牛的,现在想想,你果然有两下子的。”顿了顿,又学着风流的语气道:“不是两下子,是许多下子。说真的,你这阙词挺好的呀,比那崔大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乐观豁达的思想,坦然面对离别。才盛何须酬壮志,情深莫也伤离别,讲得挺好的。”
风流倒谦虚起来了,道:“不敢当,不敢当,人家可是专家,专门舞文弄墨的,我是比不上的。不过呢,你也要看开点,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离别是为了下次的重逢嘛。”
雪依知道风流即兴写下了这阙词,只是为了能劝慰自己,凡事要看淡看开,离别之际,也莫伤感。
雪依终于振作起来,道:“风流哥哥,谢谢你。”
风流却摆摆手,道:“哪里哪里,跟我客气干嘛,你是个好女孩,漂亮可爱又温柔,我一个江湖浪子,能遇到你,能帮助到你,很荣幸呢。这两张纸,便送给你啦,反正我对这也不感兴趣。”说着便卷了起来,收好了交给了雪依。
雪依嗯了一下,接了过来,然后看着他,很仔细的问道:“风流哥哥,你做什么事都很可靠,令人安心,有时候看事情也看得很准,你说,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风流望着雪依,只见她明亮的眼眸里,此刻溢满了期许的神采,风流又岂能忍心说一个不字,沉吟了一下,郑重地道:“会的,我们还会再见面。”
雪依虽然不知道风流是不是哄自己开心,但总之自己听了他这话语,倒真的开心起来,眉眼之间,也便有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但愿风流说的都是准的吧,她忽然脑海一闪,想到了那阙《满江红》里的“红颜远,芳尘隔,佳人泪,英雄血”几句,总感觉哪里不对,隐隐有谶语的意味,但也说不上来。
而这时,雪依还记得,适才问风流是否已经寻着了舅舅的时候,风流没有正面的回答,而是又拿出了这阕《满江红》,让自己点评——虽然没明说,但雪依已知晓,风流是在借词喻理,宽慰自己不要为离别难过。所以他应是已经找到了自己舅舅,不日即将分别了,但风流终究还没正言此事,便又道:“你劝我不要为离别而伤感,就是你已经找到我舅舅了吧?”
风流点了点头,道:“算是吧,十有八九了,对了,你今年十七岁了,年后就十八岁了吧,生日是六月初八,对也不对?”
雪依看着风流,有一点点的惊讶,但随即明白风流问这句话的意思,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随即又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风流道:“这就对了,我见到了你舅舅,他在这苏州城任通判之职,我提及你父母的名号时,他能主动提及你的名字,还有说出来你的生日和年龄,看来是确实是你舅舅,不会有错了。实际上他一句话都不用说,我看他眉眼之间,和你颇有几分相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