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过了两三个时辰,怎么跟陌路人似得。情之一事,可真难琢磨。
郯清裹挟着风雪,骑马疾驰而归,顾不得拍大氅上的落雪便急匆匆进了营帐,“公子,我打探出来了。”
樗里疾拿着手中的书简起身,“速速报来。”
郯清边解大氅边说:“白氏与运庵氏两族与公子交好,我便先去找了白宁、白羽还有运庵兴这三位医士,然而并未有什么有用信息,只说在公子离开以后,听见项老太医叫徐医士,然后他们看见项老太医师徒三人一起进了帐中。”
“然后呢?发生了何事?”樗里疾急切地问。
郯清将大氅交给帐内的侍者,接着说道:“白宁说,他回到自己帐内前回头看了一眼,只是见他们师徒三人进了营帐后,项老太医的仆人张野便出来了,守在账外。”
樗里疾眼神微冷,“那他们说了什么可知道?”
郯清头上的落雪融化,水滴顺着脸颊流下,他用手一抹,“这个不知,不过打听一事,徐医士今日之异常应该与此有关。”
“快说,别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了。”之前觉得郯清办事不急不缓,耐心细致十分可靠,可是今日他觉得郯清这般地温吞吞的性子实在捉急。
郯清立马站直身子,“那我便一口气说完了,当时我把白宁、白羽都叫到了运奄兴的帐内,没问出什么,然后我又将他们身边的随侍叫进了帐中,其中白宁的随侍说若是跟徐医士有关的,他知道一事。”
“在正午之时,他和另外几个随侍去打水,结果碰到了步兵营的几个人,他们在议论徐医士,还说了一些难听话,就是……”想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郯清止住了话头,不知该不该说。
樗里疾声音凛冽,“直接说,他们都说了什么。”
郯清喉头一紧,复述道:“步兵营的士伍说徐医士是个有本事的,靠着几分姿色勾搭到了公子,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天天往军医营跑,看着一本正经的样子,私下肯定是个狐媚子。还说再漂亮再有手段又如何,作为一个平民女子,也只能做个妾室,到头来还不是要服侍正妻。”
樗里疾听到这些话,攥紧了手中的书简,脸色铁青,咬牙问道:“还有么?”
郯清接着说道:“军医营的随侍们当时反驳他们,平民女子又如何,徐医士医术高超,研制了好几种丹药,而且徐医士还会武功,热心地教大家。两个人即使是交往,也叫两情相悦,怎么能叫用狐媚子招数勾搭,说话忒难听。”
“步兵营的几个士伍估计没想到,他们的议论正好被军医营听到,于是灰溜溜地提着桶便走了。白宁的随侍说他们回去立马把此事告诉了张野,让他跟项老太医说有人非议徐医士。”
樗里疾当即便把手中书简往地上一摔,怒喝道:“我看他们不是没想到会被别人听到,我看他们根本是胆大包天、无所畏惧,什么都不怕,谁都敢议论,谁借给他们的胆子!他们简直是活腻了!”
樗里疾气的眼睛通红,怪不得,他的瑾瑜今日对他敬而远之。
他竟不知她受了这般委屈,分明是他先招惹的她,是他天天粘着她,却被别人说她是个狐媚子,靠着姿色勾引人,只能做个妾室。
这还只是军医营的随侍碰巧听到的,那没有听到的呢?他们在人来人往的河边都能如此说,那私底下只会说的更不堪入耳。
怪不得瑾瑜方才来时,不穿他送的衣服,不骑他送的踏烟,只是穿来军营时自己带的衣服。他不敢想,瑾瑜听到这些话会有多难受,会有多心痛,会有多委屈。
她有何错呢?
是他,在她要跟自己断绝关系,去辎重营送踏烟和羊毛毯子时,不让她走,即使知道当时自己还处境艰难,还是自私地想要将她留在身边,跟她告白说心悦于她。
是他,在她犹豫不决觉得两人身份悬殊太大时,他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会娶她为妻,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只此她一人。
是他,在她几次三番说不想要来往太过频繁,怕被人发现说闲话时,他还是放肆地去找她,每日让郯明去送东西,送书信,有时还跟她抱怨说她不在乎他,不然为何不常来找他。
她,分明那么好。
她去逛街买东西,都想着给他买一份。
在他失意潦倒之时,眉眼含笑地对他说“你很厉害,未来也会更厉害,成为大秦柱石。”
在他身处困境之时,语气坚定地对他说“为什么觉得只能是你保护我呢,我又不是那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娇花。今后你我二人携手,共同来面对风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