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鸢同孟端阳像两尊雕像一样在书房站了半个时辰,听到是国子监程祭酒来了,赵鸢自告奋勇:“爹,程祭酒是我的夫子,我去送他吧。”
赵太傅允了,赵鸢念及程祭酒年纪跟父亲差不多大,不但带了伞,还给他带了件披风。
“程夫子,我爹明日主审,今日又同我娘拌了几句嘴,今日早早就歇下了。您有什么话,我明日一早就转告给他。”
赵鸢从前在国子监读书时,程祭酒已是国子监二把手了,她印象中的程祭酒易怒易躁,人前一个样,人后又是一个样。他那样可怕,又那样高大。
如今他跪在雨中,佝偻着身躯,看上去十分渺小。
赵鸢不忍骗他,她给程祭酒撑起伞,劝道:“夫子若是为李凭云的事而来,大可不必。您和他不过萍水相逢,何必呢。”
“孩子,李凭云是个年轻的读书人,我是国子监的祭酒,我不忍心看这样一个栋梁之材陨落,举贤良之才,匡扶社稷,匹夫有责。”
赵鸢于程祭酒的悲怆中窥见自己的狭隘。
“您和我父亲相识多年,他的性情您比我更清楚,只认礼法,不认人情,您在这里等他,是无用的。”
程祭酒连连摇头,“他不是这样的...过去他不是这样的...鸢儿,你一定不知道,你父亲是我的先生,今日的李凭云,和当年的他一模一样。当年国子监只收王公贵族的子弟,赵家衰微,他只能在国子监伴读,那时的我,在国子监给王公贵族们端茶倒水,你父亲撞见了我在门外偷听夫子授课,他没有告我的状,反而把他的书借给我,是他教我儒教之外,还有法家、道家、墨家,是他教我屈原投江,商鞅变法,董仲舒罢官教学,伯牙绝弦,是他带我们效仿魏晋清谈,你父亲是我见过学识最广博,思想最自由之人,他只是...被困在了二十年前,走不出来了。”
二十年前,大邺王朝权势更迭,赵太傅昔日的学生和好友死的死,疯的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