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如今树大根深名声煊赫, 成就这幅局面不容易, 绝不能轻易损毁。杨庆儿虽然行事任性随心,可也不能把杨家上下统统丢在身后。杨家老祖母和嫡母对他不好, 可杨首辅这个当爹的可是没什么大错处……
再说杨家长子早亡,杨庆儿虽成气候但身上没有功名, 带的几个门生良莠不齐, 还没有定下合适的接班人,以保障杨首辅能够顺利退下来。年青的皇帝又在一旁虎视眈眈,所以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不得半点差池。
杨庆儿心里着急, 但还是分得清轻重。仔细寻思过后只有先安抚王肯堂。一边把各种珍奇药材送到王肯堂跟前,一边派心腹拿着王家祖传医书的抄本悄悄寻访另外的大夫。
王肯堂这种人他看得多了, 从头到脚只有一根筋。就像当初的通州县令高鄂,常常敬酒不吃吃罚酒, 轴得出奇。偏偏这会用人轻不得重不得,只能先拿笑脸哄着。
这两件事都不能急, 且一时半会都看不到成效。杨庆儿十分无奈地想,十几年黑黢黢的日子都过来了,怎么好事近在眼前反而犹豫了?
王肯堂是有真本事的,救治过皇帝和谭五月, 如今又有王家祖传医书的加持,杨庆儿以为自己的眼睛起码有五成的把握能够恢复。
但王肯堂听了十分错愕, 惊诧莫名地说针刀和针灸完全是两码事。
皇上的眼睛是内里出现病变,谭五月的眼睛是外层有轻微损伤,杨庆儿的左眼全无,这完全是几个不同的病例。他就是把王家医书全部吃透,再加上那位老祖宗附体也不能无中生有,凭空把另一人的眼珠子在杨庆儿的眼眶子里激活……
这里头牵扯多少血脉,牵扯多少的经络,简直是一团乱麻。王家医书上关于这方面的记录更少,全靠现今慢慢摸索。
所以王肯堂不再一味排斥,也没把话说死。
杨庆儿让这只瞎眼闹腾得心里生了病,看什么都不顺眼,所以哪怕就是有万分之一希望也不会放弃。好在派去的人说这老头每天从宫里出来后就待在家里,把那本王家祖传医书翻来覆去地看,有时候还拿着奇形怪状的小刀在猪肉鸡肉上比划。
杨庆儿让王观赶制一批上好的伤药出来,尤其对身子大有裨益的八繁膏,立刻停止对外售卖,他留着有大用处。
只要王肯堂这边有了答复,庄子上养的那些人……就有大用处。杨庆儿比王观看得更远,脑子转得更快,已经看出这里头隐藏的巨大商机。
豪富的人最怕的就是短命,如果真的把这门学问钻研透了,说不定……以后这会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王观王肯堂没那个胆子没那个实力,他有。
京城,金鱼胡同。
如今十珍堂各种药丸药膏的销量一路向上,尤其是八繁膏已经打响了招牌,有些人拿着银子都买不到,柜面上的小伙计已经回绝了好几波人。
王观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就是拿不到,心里也有些着急上火,没几天嘴上就烧起了一排小泡 。但杨庆儿一道命令下来,他不敢不从。
这些权贵家的骄纵公子,眼下帮不上什么忙,但使起坏来一摸一个准。
他回到家时看到庾湘兰正悠闲坐在廊下看丫头给花树修枝,连忙换了表情笑眯眯地走过去,“你怎么出来了,当心被风吹着又要闹头疼,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穿着一身貂毛掐边褙子的庾湘兰看了看天上暖洋洋的太阳,心里十分受用。
这男人如此紧张自己,就越发说明自己肚子里孩子的重要性。她略有些恶毒地想,是不是苏州大太太生的那个病歪歪的儿子不中用了,王家上下才如此看重这一胎?
家里不但时时有补身子的上等花胶燕窝 ,十珍堂的坐堂大夫更是三天两头亲自过来诊脉。王观这个做丈夫的更不肖说了,只差把她当王母娘娘侍候。
这种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太好,庾湘兰巴不得这样的日子永远延续下去。
王观把人小心地往屋子里扶,“知道你喜欢书画,我刚得了一本《妙香山赋》,特特找人鉴定了说应该是真品。等会你拿着好好揣摩,看外头的人是不是蒙我银子了?”
庾湘兰虽然出身教坊,但因为从小才貌双绝并没有受过什么苦楚,所以性子里一直有一点与众不同的清高,尤其看不起寻常青楼女子为了钱财委身年岁大相貌丑的富豪。
她看见男人一如既往的殷勤讨好,就微微翘起嘴角,得意地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