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五月开始还陪在另一边,后来就垂眼听着店里的细碎声音, 眼里神情末辨。看见那位年青女子也正好抬起头,眼里似乎有歉意,就微笑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她依稀记得到这位娘家姓江,店里的女伙计称呼她为江夫人。
而站在廊下的陈四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再耽搁下去今天就是一场空。
他咬牙借着旁边的栏杆一跃而起,仗着身形灵活像猴子一样飞快地抢上了二楼。女客们骇得花容失色,先前嘴巴快的那个丫头本是想用话挤兑住老板,让她对店里的客人全权负责,没想到话音刚落真的把楼下的匪人引来了。
陈四今日是来办大事的,时时刻刻都想着周全法子。这时候一跳上来就好巧不巧地占了好位置,只要身形一动就可以抢一两个娇弱的女客在手里作为人质。
谭五月也是脸色大变,她没想到这些人这般猖狂无忌,做事竟然全然不顾后果。
陈四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子比划,脸上却笑嘻嘻地。
“各位小姐太太休慌,我今日过来只为取点小财,只要谭大娘子你亲自把店里的值钱物事拿出来,我就不与大家为难。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就是了!”
一脸光脚不怕穿鞋的无赖样。
众人齐刷刷地转过头,心想这匪人虽然面目可憎,性子倒是有点耿直,竟然开口只要钱财,不伤害女客。
谭五月心里却升起古怪,这从未谋面的人竟然一眼就能认出自己的身份。
但这时候不能计较,女客们决不能在店里出事。因为投鼠忌器,就淡淡地抬头,“你也别拿刀指着人,这些都是我家贵客,若是伤了一二,你就是拿命来也填不起。”
不像是别的妇人遇事时的娇滴滴,不但气质沉稳,还有些许功夫在身……真是不好对付。
陈四不知深浅,心中警惕越发深,手里一把尺长的匕首舞得飞快,好像只要一言不合就要拿人威胁。他在这边装腔作势好像立马就要大开杀戒,奈何看到谭五月废话不多利落捧着一角暗红托盘过来时,眼睛立时就瞪得溜圆。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托盘里头放着亮闪闪的几件金玉首饰,那首饰不但样式精巧,而且件件上头都镶嵌了贵重的红蓝宝石。
在灯光下,白玉镂雕兰花的赤金簪子,镶了黄色碧玺石的晶莹宝结,还有龙眼大东海珍珠串成的璎珞,竟然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少说这几件就值上千两银子。
陈四心花怒放,吞着口水把托盘一把接过,呵呵笑了一声,“还是谭大娘子知道轻重,不愧是做大生意的人。咱们兄弟这就利索走人,以后山水难相逢……”
本来事情到这一步也算是和和气气,但是陈四实在是贪心,心想这财来得也太容易,就这么走了实在不划算,况且拿了另一家的银子实在舍不得再拿出来。
他心思一动就借故停顿了一下,猛地一抽身朝谭五月的下盘猛踢了过去。
这一招可谓狠毒又缺德,因为谭五月的身后就是高高的楼梯,这一摔下去不死也去半条命。
能在二楼消费的人都是金尊玉贵大宅门里的女流,本来就神情紧张得不行,相互战战兢兢地搀扶着,这时候见了原本笑盈盈的陈四突然发难,心险些提到了嗓子眼儿。
却只是一晃神,就见那位说话素来和气的谭大娘子身形一旋转就飞快躲在几步开外,竟是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招。
陈四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手里依旧稳稳地端着托盘,一脸的敬佩和惊讶,上下打量了一下镇静一笑,“谭大娘子身上的功夫竟然不弱,不知道是出自哪家的门派,说出来咱们也涨涨见识。”
能有这等功夫,多半不是江湖上的无名之人。
他脑子里快速地猜想,是辽东胡家,宁古苗家,还是儋州乔家……,这几家的家主好像都是护犊子的,惹了之后要怎么收场呢?
他心里这时候才升起了一丝悔意,早知道这是个不好相与的,不应该继续逗留。
谭五月给人的感觉一贯是寡淡谦和,竟然还有这样厉害的一面,竟然能跟闯进店里的地痞打得旗鼓相当,就有女客实在禁不住好奇伸长了脑袋细看。
陈四少年时在崆峒山学过正经的外家功夫,要不然也不会在这块地界作威作福多年。这时候被激起难得斗志,就把手里的托盘放在一旁,略略拱了手,“倒是要好好向谭大娘子请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