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阁老态度松软下来,在场之人自然一鼓作气商议好接下来的事宜,就定下十日后由工部五品员外郎郑楷为正史,吏部七品都给事中桑樵为副史,押运一干粮物前往凉州赈灾……
阁老重臣们在一起商量事,闲下来时自然就有人品评一干青年才俊。
有人低声说,“其实杨庆儿还不足为惧,毕竟他自身的底子薄,还瞎了一只眼,件件都是致命的把柄。如今又有了官身,要想在仕途上好好发展就得老老实实低头,咱们也好拿捏一二。
不管皇上如何看重他,那往上升迁的文书必须要中书阁签发。咱们有他想要的,他就得收了利爪子。再厉害的猫儿只要有了猫索,无论怎么蹦跶都能使劲摁下去,毕竟他往日往死里得罪的人没有成百也有数十……”
青年才俊们履历被拉出来一一过目,就说起如今风头正健的周秉。
“麻烦的是如今那位锦衣卫正四品堂上指挥佥事,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好像哪边都不靠,行事倒是还算稳妥不出格,这种人恰恰不好掌握。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真让他做个纯臣……
再则他和皇上是实打实的奶兄弟,又在卫辉行宫救了皇上的命,只怕对他也纵容得很。以后他要是包藏祸心兴风作浪,糊弄皇上压制咱们,那时候可就望尘莫及了……”
权力绝对不能集中在某一个人的手里,这是历朝历代的血训,更遑论是锦衣卫这样的要害部门。既然不能安插亲信收归己用,那也不能任其妄自做大。
一旁品茶的江阁老悠悠地叹了口气,“前几日我已经亲自上表,请皇上看在几个老臣子格外勤勉廉洁的份上,敕封他们的家人相应品级。这其中就有锦衣卫都指挥使冯顺,他的母亲如今已经是二品夫人了……”
文臣和武将从来井水不犯河水,像这样主动为武官的尊长请封品阶是绝无仅有的,即便没有封号但也是家族无上荣光,更何况是这样破格的嘉赏。
冯顺虽然是四品高官,但他的亲生母亲早年不过是冯父年青时纳的一个妾室,正室死后才得以扶正。
只因冯家的子嗣不旺,才让冯顺这个庶子混得风光,但也因此冯家老太太一直没有品级封号,出门应酬时在私底下很让人看不起。这道旨意下来后冯顺当晚在乾清宫外叩谢皇恩后大喜过望,出宫上马时连缰绳都捉不稳了。
众人这才恍悟江阁老心思细腻至此,已经早早布局。
朝堂上的事历来讲究一个平衡,往日冯太后说一不二的时候,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冯顺因为这层裙带关系就格外让人看不顺眼。但现在冯太后已经认输服老屈居寿安宫颐养天年,所以对待此时的锦衣卫要紧的不是拉帮结派,而是稳字当头。
有朝臣已经体会到江阁老的深意,连连点头。
“左公说得有理,是不能看着周家小儿做大,上头一定要有人压制他。我看他骨子里依稀和杨庆儿一样的做派,是个一等一的祸头子。只可惜皇上现在喜欢重用这等人,也不知是福是祸……”
江阁老大名是江怀允,字尚左,资深的老臣为了显示亲近就唤他左公。
几个朝臣正在闲话,简简单单几句就把数个才俊的将来格局给确定了。他们也没有觉得不妥,这时候就有江阁老的亲随过来低语了几句。
江阁老心里一寒,饶是他多年历练风浪面上也险些失态,“你说什么,周秉把荣寿公主府的护卫统领给当街宰了?”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连正在倒水的小杂役都惊诧地望了过来。
荣寿公主那是什么人?
是皇上一母同胞嫡亲的妹子,是巴结还来不及的人。皇上继承大统之后一直对家里人感到亏欠,老想着补偿些什么。若不是女子不能从政,差一点就要直接给荣寿公主正经封爵封王了。
所以亲随也觉得不可思议,态度恭谨地回话。
“锦衣卫传出来的消息是公主府的那位聂统领好像涉嫌八月十六前街的民乱,他们听到信儿就过去拿人。谁想到嫌犯不虞拒捕,两边就打斗起来。锦衣卫这边毕竟人多势众,就把聂统领当做真凶给……围剿了!”
八月十六就是天狗吃月那天出了乱子,死伤了好些个百姓。景帝一怒之下,把五城兵马司的主官都换了。
在场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凉气。
京城这个地界还用上围剿二字,可见阵仗十分大。能出动锦衣卫的,那是把别人当成板上钉钉的凶犯了。口供物证人证什么都没有,现在人都死透了,自然是他们锦衣卫的人怎么说怎么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