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周秉还是被掐得一下子跳了起来,不住地辩驳,“我这不是为你出气吗?当初在二我芳找你麻烦的陈四亲口说的,指使他行凶的就是这个聂一掌。我还没出问究竟就死了,你说你什么时候得罪了那个瘟神?”
两口子一个在铁栅栏外头掐,一个在铁栅栏里头抱头跳脚。明明是十分肃穆晦暗的地方,生生衍射出几分市井夫妻才有的热闹喧嚣。
谭五月毕竟身怀有孕,跑了几步就停下来叉着腰,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怎么知道我得罪了谁,那姓聂的我根本不认识。在江州做生意时看我家不顺眼的人多了去,总不能我个个都上门去问是不是我家仇人吧?”
她气喘吁吁的,语气里有一种女子难得一见的傲然。却不怎么招人讨厌,反而直率得近乎粗鲁。
树大招风,人秀招嫉。
周秉狐疑地摸着下巴,“如果不是你,那就是我老丈人惹的麻烦。是不是他生前抢了人家的老婆,或者是相好什么的,人家心里不服气,才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来对付你这个当女儿的?”
谭五月见他越说越不像话,连自己的亲爹都编排上了,更是没好气,呸了一声,“外头还在传你看中了聂一掌的相好佟翠翠,这才借着缉拿凶犯带着人上门胡闹。现在闹出人命了,御史台大理寺到处都有人上本参你,看你怎么收场?”
周秉明显一愣,旋即跳得比刚才还要高,“胡说八道,佟翠翠的年纪差点能当我娘了。不过半老徐娘姿色一般,我为了她去杀人,我脑子也没进水……”
谭五月脸上有些犹疑,十分地不耐烦,“你真不是看中了人家的娘子?”
周秉马上规规矩矩地站好,“你看我有了你根本就不敢在外头胡来,上回我多看了一眼那个什么白矾楼的花魁一眼,你把我后背掐得青紫了好久,现在一回想起就疼得要命。更何况你的功夫那么好,我害怕你怒起来半夜一巴掌拍死我……”
谭五月想了一下,语气里有些不甘和恨恨,“要不是看在我肚子里孩子需要一个爹的份上,我管你去死。行了,我这就和咱娘一起进宫,求皇后娘娘帮着说几句好话。也不知人家能不能饶你,那可是公主府的人……”
周秉一张俊脸顿时皮皮欠欠的,“我就知道我家夫人最好了,等这回出去了我一定洗心革面,你让我往东绝不往西。还有皇上那里,让我娘再好好地帮我求求,我和他毕竟是吃同一口奶长大的……”
谭五月满脸的不屑,似乎还翻了个白眼。
“我要是有你这个奶兄弟可算是倒了大霉,尽给我找麻烦。不过皇上要是削了你的职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跟我一起回江州老家做生意学种地,总饿不死你就是。京城千好万好就是规矩太多,见个人就要磕头,我早就待得不耐烦了……”
周秉连忙打住,弱弱地回了一句,“京城还是蛮好的,有好多西洋景你都没见过!”
谭五月扯了扯嘴角,“说你村还不服,我要是想看稀奇,坐我家的商船出去一趟,什么景都看完了,用得着待在府学胡同的后院憋屈一辈子?”
周秉扬起脸,似乎有一丝真切的纵容,“知道你是为了我才留在这里,我一辈子记着就是!”
夫妻二人吵完了嘴又亲亲热热地说了会话,不过是你在里头还好吧,我在外头担心得不得了。还你一口我一口一起吃了几块甜得腻人的小糕点,嘱咐了半天这才依依惜别。
等出了提牢厅,谭五月就见刚才领路的岑主事站在一旁,好似已经等了一会,忙道歉说耽误功夫了。
岑主事的神情依旧热切诚恳,但总觉得有一点古怪神情,还有意无意地打量谭五月好几眼。等人望过去了,又赶紧收回打量的眼光。
谭五月装作没看到,客客气气地道谢,摆足了四品恭人谦逊温良的款。
等周家的马车走远了,一个书史憋着笑走了过来,小声地取笑,“没想到堂堂四品锦衣卫指挥使竟然如此惧内,被他家老婆掐得眉毛鼻子都皱成一团了都没有还手,看来平日里在家没少被收拾,要是传出去肯定让人不敢信……”
刑部提牢厅旁边都有暗室,屋子里有什么动静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刚才周秉和谭五月掐架撕扯,到后来的黏腻不舍,旁边的几人可谓是一字不落都听进耳朵里了。
岑主事摸着胡子哈哈一笑,也觉得十分有趣。
“人都有两面,谁想得到如此堂堂的周大人偏偏栽在一个乡下女子的手上。原先我还觉得不信,觉得这位周大人生了这样的好相貌,怎么会安于屋帷。看来这位周夫人手段的确了得,起码这御夫之术是拿捏得真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