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永见他一脸平和淡然,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不由叹了一句,“大人……你这是在悬崖边上走路!”
旁边正准备过来凑热闹的人看见两人在悄悄私语,顿时心领神会地站远了一些。
如今经过一劫的周秉已经是北镇抚司炙手可热的关键人物,而谢永则是跟对了人,日后的升迁也是指日可待。
周秉夹了一筷子水晶烩三丝,慢慢嚼着,“人这一辈子哪里说得准,也许走在平道大路上也会栽跟头。只要能快速达到目的,我就一条道走到黑,谁敢动我老婆我都叫他有去无回!”
谢永心中忽然有个模糊的念头,要是日后是……皇上容不下你了呢?
但是这话只敢在肚子里打转,稍稍转移了话题,“还好咱们留了人,要不然即便顺利回来司里只怕也变了样!”
周秉今天一直忙着应酬,一直想要细问这件事。这才知道数天前架库阁曾经遭遇一场小小的火灾,关押在地牢里的陈四饭食里掺了一点让人拉肚子的好药……
好在司里负责守卫的人惊醒,火苗刚刚起来就用早早备好的砂石扑灭了。陈四因为被提早转移到另一个牢房里,身子骨并没有大事。只是代替他吃下那碗掺药饭食的犯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几天之间就拉得虚脱,眼看人已经病得不行……
周秉拈着酒杯,心想皇上多疑,知道一向铁桶一般严密的北镇抚司如今像筛子一样处处被人钻漏子,背地肯定是相当恼怒,这才下定决心不再追究他的“妄动”吧!
和荣寿公主撕破脸是迫不得已,但周秉秉不后悔。
与其让这个疯女人一天到晚的做白日梦,还不如给她一记狠的。这回就是让她记得,即便武功卓绝的聂一掌对上锦衣卫也不堪一击。那么下回再想作乱时,总归会好好想一想……
至于皇上那里,暂时还没有能够全权代替他周秉的人。依着那位的性子,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不会显露任何情绪,所以近前的三五年还是太平的。
他越是揣摩景帝的心思越是心凉,于是非常冷静地看着自己对景帝的那份狂热忠心越来越淡。
周秉淡淡地想着这些,随即无可无不可地和谢永碰了杯,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坐在远处一张桌子的宋朝阳再次感觉自己像个丑角,闷着头不住喝酒。心想这人回来干嘛,那些刑部的家伙最喜欢抽冷子,这回怎么不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把姓周的整死?
到处都是见风使舵的势力人,前些天还围在自己身边阿谀奉承,今天就一股脑地跑去巴结周秉了。
宋朝阳并非没有察觉到司里的暗潮汹涌,可是那跟他有什么关系。只要办好皇上交代的事情,他就是立了头功。
舅舅已经老了,眼看在都指挥使上的位置待不长久了。等他荣养了,那北镇抚司里除了他还有谁能胜任这个职位?论才干,论忠心,他到底哪里比不上周秉?
虽然有人在私底下说派公主府的护卫统领是出于江湖私愤才派人去教训周秉的老婆,可惜明眼人早就看出这背后少不了荣寿公主的影子……
宋朝阳撑起一双醉醺醺的眼,就看见那个坐在首位的年青人闲适地侧着身子 ,正慢慢捻着手中的酒杯。
在这喧闹的环境里那人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卓然,眉眼精致得像是刀裁。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但细看又有什么不同,仿佛有一种上位者才具有的睥睨姿态。这半个月的牢狱之灾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反而让他多了一层成熟。
就像宝刀经过炉火的淬炼,那份锋利被掩藏了,但只要微微一动就能寒光毕现……
宋朝阳心头的妒忌越发往上涌,正想要借着酒醉胡闹一番,就见那人眼波微微流转,眼神如同实质一般将他牢牢定在椅子上。等那道眼光他顾时,宋朝阳才发觉自己在刚才那短短的一瞬竟然不敢动弹。
他又羞又愤,却再不敢像以前那样随意呵斥旁人了,于是又自顾自往肚子里倒了一大杯酒水。
周秉远远瞧着这边的动静微微一嗮,就这种人有贼心没贼胆,也妄想凭着和冯顺的那层浅薄的亲戚关系把持北镇抚司,真真是痴人说梦。更何况景帝还要靠着北镇抚司当自己的耳目,当自己无往不利的爪牙,宋朝阳还远远不够格……
若是论这世上谁最能查探体会景帝的深意,周秉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特别是现在站在第三方的角度看这些世事,周秉再次肯定自己前世肯定是个睁眼瞎子,白长了一副好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