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牙因为腿脚不便背靠着轮椅,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雨滴四溅,刚刚长出来的新绿越发浓翠。
“先生大概长居京城,胆子也被磋磨得小了。那什么杨庆儿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御前行走,能翻起什么大浪,实在不行我出面把他宰了就是……”
天边隐约有雷声,京城的雨季马上就要来了。
白显山知道这女子心气高手段精妙,鲜少遇到敌手,就把手边的几页纸推了过去,“这个杨庆儿绝不简单,他是前首辅杨成栋的独子,生性狠绝,其才情能力决不在先生之下。且据我所知这人私下还养了一批死士,和他对着干绝不是一件好主意!”
白龙牙有些惊讶,“这人既然如此厉害,连先生都要慎重。听你的意思是想和这人合伙,那岂不是与虎谋皮……”
白显山神情有一丝晦涩,“这些人哪一个是好相处的,像当初的周秉,先生也不是非常想把这人招至麾下,奈何人家根本就不接招。这个杨庆儿寡淡薄情,行事素来以利字当头,其实和他谈好条件,也许可以成为咱们净土宗的助力!”
和君子谈大义,和小人谈利益。
白龙牙面庞稚嫩,像个孩子似的望过来,眼里有一丝了然,“你与我细细说这些,是不是宗主……先生拒绝了你的建议?”
白显山点点头,面上有无奈,“我提了一回先生不肯,说杨庆儿劣迹斑斑民间的风评很差,实在不是好人。我却觉得京城前途叵测,还要当心这种人在背后捅刀子。到时候腹背受敌,咱们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先生的担心是对的,杨庆儿这种人就是蛇,利用前首先要当心他反咬。
但是在京城已经滞留许久寸功未建,白显山也很着急。加上去年一时大意丢了江州这块重要的地界,白显山负罪感十足,总想为净土宗重新开辟另外的疆土以赎其罪。
对于这种状况白龙牙心知肚明,“你想背着先生,先私下接触一下杨庆儿……”
白显山沉默片刻,“我以私人身份先去接触,能谈得下来最好。要是不行你就当我死了,过个十天半月再去禀报先生,反正我绝不会泄露一点宗里的秘密!”
杨庆儿应当极其棘手,连先生都忌讳许多。要知道,先生的口才是一等一的,他要是下定决心说动某人做某事,那是一定能成的。他迟迟不愿和杨庆儿正面对上,就说明这人本身也是一个意志极其坚定不容动摇的人物。
烛火摇晃,到处都是飘渺不定的阴影。
白显山摊开手掌,“我想为先生分忧,奈何每每碰到这种人。像当初的周秉谭五月,我接触了那么久,就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我们所用?”
金帛不行,官位不行,因为好像人家什么都不缺。如今的谭五月把铺子开到了京城,周秉也凭借自己的实力得到了想要的位置。
为百姓家国大义好像也不行,那周秉自私自利说实在的就是个天生吃独食的。
对于在江州四里亭讹了自己一大把钱财的周秉,白龙牙显然还在记恨,“等咱们把宋朝阳真正扶持上去,我就想法子指使他把周秉踢出去……”
白显山虽然很焦虑,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用不着你想法子,宋朝阳最看不惯的就是周秉。如今他俩的位置算是平起平坐,肯定先要斗一阵子!先生要的就是北镇抚司乱起来,才不会死盯着咱们不放,咱们才能腾出手做其他的事。”
想要河沟里摸大鱼,那就先要把水使劲搅浑。
白龙牙眼神快速闪动,“我想帮宋朝阳上位,眼下正有个绝好的机会。周秉的老婆正要生产,我要是趁机找个机会动一下谭五月,他恐怕就没有精力顾及北镇抚司了……”
女人生产,那是一只脚踏在鬼门关。
白显山神情变得肃穆,慢慢转过来,“净土宗一向不殃及无辜,更何况是孕妇。你要是想在周家动手脚,我就直接跟先生禀报,让你退出京城的计划!”
他语气缓慢严肃,显然是极不赞同这个方案。对无辜妇孺动手,实在是太过下作。
白龙牙蓦地侧转身子,眼里有太多不甘心。她的为人一向是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是我天生的敌人,是必须要清除掉的。与其说她恨世人,不若说她恨自己是个女人,还是个无用的残疾女人。
天气反常,虽然在下雨还是听得到外面鸟声不住呱噪。
白显山把话题拉回来,“我还是觉得当务之急杨庆儿才是值得咱们拉拢的人选,这人圣眷日隆,但是杨首辅走得仓促,所以他的根基实在浅薄。再则从前他父亲的旧部被新上任的江阁老拆得七七八八,他要是想重整,必须要很大的助力……”